馮東衛獨自一人生活這些年，一日三餐，從沒落下。晚飯時，炸盤花生米下酒，趁著酒精的麻醉作用，四處晃蕩一會，回來躺到床上後，便一覺睡到次日天明……要說特別，便是很少洗頭，否則，頭發也不會經常看起來油膩膩的。對此，星浩揣測過很多次，也都鬱鬱而終。
他大概是一人孤寂得太久，又恰好遇上章順民這種沒心沒肺的青年，便有把章順民納入麾下的打算。章順民隨和得就跟隨波逐流一樣，高興地采納了他“結伴生活”的方案，於是，倆人一唱一和。趕集時，一人忙不過來，另一人便去集市買菜；合夥做飯，一同作息，就連去同事家打麻將，也是形影不離。
星浩初搬上來時，看著長黴的鍋碗，仿佛正對著一幫原始人那般無可奈何地歎氣。這時，章順民發話了：
“嫌麻煩的話，你也可以加入到馮東衛那裏。每個月隻需上交150塊錢的生活費！”
星浩心想：“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馮東衛個人衛生雖然邋遢了些，但好歹染上一些城市人小資的習氣，對生活還是挺講究的。一個人做飯吃也沒多大食欲，人多或許會好些。於是，他找到馮東衛，說明來意，交了錢，三人廝混在了一起。
人多力量大，三個人的生活費加在一起，極大地改善了夥食的質量。至少，除了豬肉，每頓飯還有兩三盤菜。以前，經常煮麵條或炒飯吃的星浩，食欲突然大振。三個單身漢的日子總算過得既充實又平靜，直到新考來的男同事加進來之前。
馮東衛這段時日顯得容光煥發，發絲光滑柔順，胡髭剔得見不到一根胡茬，麵容白淨，著裝整潔，就連以前經常堆滿一層厚厚的灰塵的皮鞋也擦得賊亮……這一切，讓人感到有如春風拂麵般溫暖——不，應該是他的第二春來臨了！
他的嗬嗬大笑聲不再顯得僵硬，他在眾人中據理力爭的吵嚷也變得既柔和又富有彈性，還有，他也不像以前那麼專橫和斤斤計較了！是的，他變得非常民主，就像一位突然得道的長者般慈祥，大方地對剛入職場的新人諄諄教誨，耐心地聽他們嘮叨，不時頷首，不時傳道解惑……
星浩覺得像撞了鬼般，糊塗得懷疑眼前的這個青年還是不是過去所認識的那個老男人。事實上，每個人都會變，就差一個合適的機緣。馮東衛把新來的幾個男同事納入進先前的三人圈子後，便悄無聲息地實施起自己野心勃勃的計劃來。
這天午後，天朗氣清，落日的餘暉炙烤著山腰的鬆林，大地幹燥得恍如沙漠。馮東衛的寢室門口，幾個新男同事圍在蜂窩煤火爐邊，一邊吹牛，一邊剝開燒得黑黢黢的土豆，津津有味地吃著。眾人回味完童年在山上燒土豆的趣事，瘦高、紅臉的小生提議道：
“反正，我們每個周末也沒什麼地方可去，與其無聊地窩在寢室混日子，不如下個星期去後麵的山上搞燒烤找些樂子。大家覺得怎樣？”
“我舉雙手讚成！”一個上身長下身短、五官寬大的大齡男子嬉笑道，“自從上了高中後，已經很多年沒去山上玩耍了！”
“好，得一個！”紅臉小生叫道，隨即用馮東衛一貫的做派繼續道，“還有誰要來？趕緊登個記，統計好人數之後，好交份子錢！”
“啊？份子錢？”一個小個子男人驚訝道，“每人收幾十塊錢，太麻煩啦！不如你一人先墊著，下次又換個人給。”
“嗤”，紅臉小生不悅道，“你個小鬼頭，倒很會來事。人多的話，要多買些肉才夠吃。看你這麼大方，那先從你開始。”
大齡男子笑著攛掇道：
“小黨，給就給！別讓馬進看扁了。大不了少自摸幾把。”
眾人笑著，小黨不屑道：
“是的，我昨晚放一個清大對就輸了一百二，夠買幾隻雞給你吃了！”
馬進的臉更紅了，沉默一會，馮東衛接道：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的話，那就是默認了。好吧，在座的各位每人出二十元錢，現在就可以交到我這裏。”
人群外，黃衣女子不動聲色地靠著馮東衛的門框，手間捏著半截土豆，像小貓般細碎嚼著，出神地望向院壩裏餘留的明亮日光，神情慵懶之至。當聽說大夥湊錢搞燒烤時，她迷離的眼神突然變得熠熠生輝。她柔聲地撒嬌道：
“那要我們女生湊錢嗎？”
“不用！”小黨高聲嗤笑道，“怎麼可能？你們女生本來就是稀有動物，再不把你們哄好點，一幫大老爺們兒去山上多沒趣！”
一位長相粗獷的女生聞聲從屋裏衝出，高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