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歧途相見晚(二)(1 / 3)

在王一民家閑聊到大約十點左右,星浩便回到雙人寢室,於是出現了剛才描述的一幕。有人害怕麵對自己,他卻享受此刻的孤獨。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了靜穆,他一人在其間獨自穿梭,荒原照見他貧瘠的靈魂,不停地拷問:

你來自哪裏?

要到哪裏去?

大地靜默,狂風呼號,迷路的他,孤伶無依!

多少個這樣的孤獨夜晚,他得以從白天瑣碎無望的枯燥生活中解脫,苦苦掙紮,直至困乏得沉沉睡去!

人活著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這是困擾他最多的問題!

像他這個年齡段的人,不應該渾噩度日,虛度青春!

把美好的青春歲月貢獻給這片愚昧的土地,的確不值!就像順民說的那樣,寧願到大城市裏撿垃圾,也不能把青春歲月葬送在這裏!現在才二十歲,正值大展宏圖的年華,衝出去!說不定未來十年早已是另一番新天地!

但他始終放不下,他肩上應有的擔子――妹妹小寒月的前途。她已經進入高二,這像公交一樣不一定準點的微薄的工資收入便是支撐妹妹的學費和生活的唯一來源。他一旦丟掉工作,心愛的妹妹隻能麵臨輟學的命運!

人終究不能隻為自己而活!那太自私。尤其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更不能任性。

六年!

這一等,他便到了二十六歲。但那有什麼,那時同樣年輕氣盛,一切還可以卷土重來!

隻是,在這種封閉落後的環境裏再活六年,那時的鋒芒是否還在?

我們唯一能確定的一件事情便是:曆史的車輪滾滾而來,碾碎所有意誌消沉的人們的美夢;生活無情地碾壓著它腳下的螺釘一樣的人們,削去鋒芒,於是,所有人都變得圓潤和飽滿,適應這中規中矩的世俗生活。這便是一個人長大和成熟的標誌與曆程。

鋒芒褪去也即意味著這顆心已不再年輕,但讓人擔心的是,由於窮苦生活的無情壓迫,在馬川繼續生活六年之後的他身體雖然依然硬朗,而心――早已未老先衰了吧?

這絕非聳人聽聞。在密閉的罐子裏待久了,於是閉塞視聽,變得愚昧,不思進取。

愚昧的人隻善於做一件事,那便是把所有人變得和自己一樣愚昧;如果還有威脅,那便進行壓迫,直至不如自己一樣愚昧而止!

世道,人心,終究是弱肉強食。即便是萬物靈長的生靈,如果過於弱小,還不如地麵的一隻螞蟻。

他的擔憂還不僅於此。是的,他還為一個翩然降臨的仙子而踟躇不前,這就是突然凋落馬川的秦雪縵。

在此之前,他不相信在這裏會見到如此清新脫俗的美人兒。他早就泯滅追求愛情的心誌,做好孤身一人獨守愚昧和貧窮的生活的打算。可是,她的出現,完全推翻了他高傲的決定。不弄出點什麼動靜,未免可惜。

主意敲定之後,他還需確認一件事情。是的,的確不應該忘記那位過去幾年曾經在他的人生裏攪起無數波瀾的冷傲女子木雲婷。按照他奇怪的邏輯,認為倆人之間的交往自畢業那天之後,一切都結束了!

其實,無望的幻想早該結束!

可是,偏偏在年初的新教師培訓會上,居然留下了聯係方式。異地的戀情本就無望,更何況城裏和農村地位的巨大差異!這並不遙遠的時空,足以扼殺任何脆弱的協議。無論如何,這是比異地戀還更加嚴峻的結合方式。畢竟,條件比自己好的男子多了去,她沒必要指望和一個常年閉塞在鄉下的窮小子過這種牛郎織女般的困苦生活。

一念成佛一念魔,人生有時會充滿驚喜,隻是機會稍縱即逝,就看你能不能抓住。

他當然要牢牢抓住!畢竟,那是人生的初戀啊。

周末回城,打個電話約她出來,一切便有了定論。

這時,屋外傳來馮東衛和章順民急促的腳步聲。

“星浩,開門!”馮東衛吵嚷著。

厚實的木門被屋外的二人拍得震天響,前後的兩道玻璃窗也跟著輕微顫抖。

“有病啊,你倆!”他放下手中的筆,收好日記本,慢慢朝門邊走來,“大半夜的,叫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