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於養病的需要,無以成行的養父決心買下老板娘急欲出手的客店。可盤店所需的兩千兩白花花的紋銀,對此刻漂泊在外的我們而言依然是個天文數字了。耶律明贈給董氏的一千兩銀子裏,除去買馬車的三百兩和路上幾人的花銷,現在粗粗隻餘下了不到六百兩;而養父身上先前攜帶的一些碎銀子,如今也所耗用的剩無幾了。能否在有限的時間內湊到足額的銀子,怕是連曾經出將入相的養父心裏也沒有把握。但沒有把握不等於死路一條,在戰場上創造過無數絕地反擊的奇跡的養父,同樣可以在金錢麵前扭虧為盈。當日晚,養父叫來愁眉不展的董氏,對她說:“老大姐啊,你不必為銀子的事兒憂慮了,都已經解決了。接下來你所要關心的,就隻剩下怎樣日進鬥金的經營客店了。一下子麵對這麼一大攤子的事要做,心裏是不是還沒做好準備啊?”
養父信心爆棚的講述,並未打消董氏憂心忡忡的疑慮,她閃爍其詞的問養父:“解決了?白天不是還差一千多兩麼,怎麼天一黑銀子就來了?”養父微展笑顏的解下自己裏腰間係著的金絲玉帶,把它交給董氏:“老大姐啊,你拿著我這條金絲玉帶去給老板娘。她不是要帶著一家老小趕回老家嗎?讓她趕緊收拾收行李啟程吧,我們這裏還急等著開業大吉呢。”董氏納悶著接過了養父遞來的金絲玉帶,拿在手裏掂了掂重量對養父說:“嗨喲,還真是怪沉的慌的,看材質好像是金鑲玉的。這麼貴重的東西,你從哪裏弄的啊?”養父轉過臉去,沒有正麵回答董氏的問話:“老板娘還等著呢,你快些去吧。我估算光是這條金絲玉帶就夠得上這家客店了,你身上剩的那幾百兩銀子就留著自己用吧。”
董氏一手抱我一手提著養父的金絲玉帶,大搖大擺的走到了老板娘的房門前。幾聲咚咚咚的敲門聲過後,老板娘開了門。見是董氏,忙讓進屋裏來:“噢,是你啊,快進來坐吧。”董氏跟著老板娘進了屋,屋裏顯得特別空曠,大大小小的包袱都堆在地上。老板娘請董氏坐到一把空著的椅子後,倒了杯茶水遞過來說:“這兩天淨忙活了,收拾完這收拾那的。來,你喝杯水吧。”董氏接過老板娘遞上的茶水,禮節性的舉到嘴邊喝了一口。喝完水,董氏將杯子放回到桌上,抱著我的胳膊往上聳了聳說:“今晚我來啊,是要和你商量買賣客店的事情。”一聽說是買客店的,老板娘的臉上樂開了花,可礙於丈夫屍骨未寒又不好過多展露的說:“上午我聽小二說了,說有家住客要買我們的客店。我就想啊,客店裏就剩你們幾個人了,肯定是你們沒錯。”
董氏謙厚的對著老板娘笑了笑,拿出提在手袋裏的金絲玉帶擺在桌子上:“這是我家大官人身上佩戴的金絲玉帶,他說把這個給你就足夠兩千兩的價錢了。你看看,夠不夠份量?”金絲玉帶接觸桌麵時發出“叮叮”的清脆聲響,就已聽得老板娘心窩裏直打算盤。她拿起金絲玉帶來,像戴眼鏡那樣把它放在眼球表麵來看。金鑲玉的光澤裏有她自己栩栩如生的倒影,她像打招呼似的對著藍寶石上自己的倒影眨了眨眼。看過了正麵,老板娘又愛不釋手的反過來看反麵。白金、寶石和玉器組合在一起發出的陣陣寒氣,這讓她攥著金絲玉帶的雙手不覺間開始瑟瑟發抖。老板娘開了十幾年的店了,這人來車往的她見到的寶貝也有不計其數了。可像今晚上這條如此紮眼的金絲玉帶,她真還是第一次有幸目睹。
老板娘瞅著金絲玉帶沒完沒了的看,董氏心覺無聊卻又不好意思打攪她,便搖晃抱著我的胳膊逗我玩。我伸展著小手揮舞在半空中,朝著董氏吐字不清的“伊伊”笑著。笑了沒多久,我就淅瀝著鼻涕打起了噴嚏,一股子潮濕發黴的氣味兒爭先恐後的往我鼻孔裏鑽。董氏正是納悶之際,卻見老板娘已經把客店的房契攤在了自己麵前:“這是本客店的房契,現在是你們的了。”老板娘說完,忙收起金絲玉帶。她臉上否極泰來的神情完全不像是剛死了丈夫,倒有幾分大姑娘出嫁頭一回的媚態。董氏也不識字,她騰出一隻手來拿起房契擱在眼前胡亂看了看,問老板娘:“不用立個字據什麼的?直接這樣手遞手的交換就可以了?”老板娘放起金絲玉帶,擺著手對董氏說:“不用不用,費那工夫做啥用。你拿你的房契,我要我的錢財,我們這就算是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