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鈞(三)(1 / 2)

44歲的郭威與比自己小一半還多的趙九重,第一次相見就在酒桌上率先建立了酒池肉林的關係。他倆帶上草上飛也就區區三人,竟把飯館的酒缸喝幹了三座。這就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所能解釋的了,這完全是一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拚命三郎的派頭。三人從當天日落喝到次天日出,喝的飯館的酒缸海枯石爛了才打道回府。他們酒精含量嚴重超標的身體,隻能由隨行的眾護衛像抬棺材一樣抬回去了。酒足飯飽的郭威對這種醉生夢死的日子已是爛熟於心,他的昏迷不醒情有可原;沒心沒肝的草上飛人生當中第二次吃喝盡興,他的人事不省也在情理之中;唯獨這小謀深算的趙九重,整個人都醉成了鬼魅,潛意識裏還在肝顫膽顫的偷著樂。他精明的預感到了等自己醒來後的飛黃騰達,他的人生將如同這穿腸而過的酒肉般發生質的蛻變。

死豬般昏睡了一天一夜,三人一醒來耳朵裏聽到的就是漢主劉承佑親擬的聖旨:“加封樞密使郭威為平叛大將軍,即日起親統大軍北上征討三鎮叛亂。”宣旨太監那都有的娘娘腔,在這天清早成了郭威等三人上佳的醒酒劑。素有大將風度的郭威伸著懶腰依例謝過了漢主的隆恩,然後麵無表情的吩咐手下人接過聖旨。倒是跟著渾水摸魚的趙九重,小心髒喜不自禁的砰砰狂跳。他拉著跪在一旁哈欠連天的草上飛,竊竊私語道:“哥哥啊,咱兄弟魚躍龍門的時候到了!”草上飛的腎上腺並沒有因為趙九重的撩撥忽高忽低,他深受高度酒精麻痹的腦袋仍然如同熟透了的葫蘆似的掛在脖子上。趙九重明白在草上飛這個粗人這裏找不到共鳴,便以兩隻膝蓋為支點,把身子轉向郭威這邊,靜聽郭威示下。

郭威命人用銀子打發走了宣旨太監後,打著哈欠轉身對趙九重和草上飛二人說:“二位都先去大殿歇息,等養足了體力咱們再商議其它。”趙九重的精神頭兒正是亢奮之際,睡是肯定睡不著了。他在郭威掉頭抬腳就要邁步的瞬間,身子攔腰斬斷似的平膝跪倒在地:“將軍留步,九重有一言要表!方才九重聽聖上下詔,說要讓將軍統領大軍北上討賊。我兄弟二人此番正是投奔將軍而來,設若將軍不棄,北伐之時,萬請帶上我兄弟二人。雖說九重人微力薄,沒什麼大的本事,可殺敵報國的壯誌雄心絲毫不亞於任何人。”草上飛聽趙九重這麼說,慌忙也跪在地上說:“雲廣也是一樣,願誓死追隨將軍麾下!”郭威仍然像初次見到趙九重和草上飛那樣,和藹可親的扶起了他倆:“哎,區區小事,何必弄得這般嚴肅。這人隻要是爭氣,沒有不出人頭地的。”

三人一個刻鍾前還在夢裏和酒神觥籌交錯,一個刻鍾後的現在就在大殿裏屋密謀起了北伐的對策。空有一身蠻力的趙九重和草上飛對戰事一竅不通,隻得聽天書般聽著郭威高屋建瓴的排兵布陣。時間在他們三人的紙上談兵中很快流轉到了948年的8越20日,這一天,漢軍在郭威的統率下正式開到了河中城下。由於事先準備妥當,漢軍運用圍城打援的策略不到一年工夫就以點帶麵的全殲了叛軍。勝利班師回朝的郭威受到了漢主劉承佑的嘉獎,頒旨冊封其為鄴都留守、天雄軍節度使,同時兼任朝廷樞密院樞密使。這樣一來,郭威的實際權勢就如螃蟹爪子般的伸展到了河北諸郡。一人升天,雞犬不寧。在平息叛亂中表現驍勇的趙九重和草上飛,也由一介普通士兵火箭筒般的竄升為了郭威的左膀右臂。大樹底下好乘涼,趙九重人生的發跡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物極必反盛極必衰的規律,在曆史推演中從未失算。功高震主的郭威終於引起了漢主劉承佑的猜忌,新一輪鳥盡弓藏的悲劇拉開帷幕。然而,生性秉直的郭威始終對後漢朝廷忠心耿耿,赴任鄴都留守臨行之前仍然不忘懇切囑托少主劉承佑都朝中一應大事:“蘇逢吉、史弘肇這二人都是先皇欽點的顧命大臣,他們對國事可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走以後,希望陛下能授他們以大任,但凡朝事有不懂之處,務請悉數垂問。至於漢朝北部邊陲事宜,主上盡情大可寬心。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劉承佑的反應既不遲鈍也不過激,他隻是惴惴不安的向郭威講述了困擾自己多時的一個夢境:“郭將軍啊,朕有一事想向你請教。連夜以來,朕重複夢見你變成了一頭驢子,馱著我升了天,而且是往西去的方向。你我馱到了西天,把我孤零零一個人放在那裏就不管不問了。待我自己從天上下來後,看到你已經化作了開封府城的一條長龍。朕一向大門不邁二門不出,少不得沾染孤陋寡聞的惡習。敢問郭將軍,此夢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