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熱腸荒的慕容明,在追捕女嬰之密令下達五個月後的一天下午,終於如獲至寶的收到了探子們的密報。密保的內容讓慕容明緊鎖多時的眉頭,像是春風拂過的水麵那樣徐徐舒展了開來:經過探子們無所不用其極的努力,近日在鮮卑國境內的珠穆山麓附近發現了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嬰;該女嬰現為兩個同樣來曆不明的老人撫養,他們很可能就住在山上;看他們老夫老妻的年歲,女嬰理論上應該不是他們的親生骨肉。
“珠穆山”,慕容明自己在心裏小聲嘀咕了一句:“好大的狗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慕容明的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晚春的暖光劃過宮殿的窗欞,柔和的照耀著他如釋重負的額頭。他眯起眼睛,抬頭仰望湛藍的晴空。一股股沁人心脾的氣息,經由他的鼻腔鑽進他的骨子裏。他神情怡然的扭曲著身體,嘴裏輕輕發出類似嬰兒嗷嗷待哺的“啊啊”聲響。“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嶺,可真是一個絕佳的藏身之地。”他對著西落的晚陽長歎一聲,翹起的嘴角露出了輕蔑的冷笑。立在左右服侍慕容明的宮女太監們,聽聞主上這聲陰森森的冷笑,背脊上都隱隱滲出汗珠來。
慕容明看完密報以後,又順手打開了和密報一起呈上的包裹。裏麵有幾件嬰兒常用的換洗衣物,還有一個用錦緞包裹著的剔透玲瓏的玉質手鐲。他把玉鐲拿在手裏,感覺到鐲身的寒氣咄咄逼人。慕容明在心底打起了響鑼,他嘴角的冷笑變為了邪笑。笑聲漸趨微弱之時,他側臉對著一個彎腰駝背的太監不屑的說:“這麼好的一件寶貝,落到那兩個老東西的手裏,真是暴殄天物。”因了摸不透主上的話裏到底是什麼意思,太監一時不知如何應答。他到死怕也不會長出胡須的嘴巴翕動了半天,模模糊糊的隻有“是是是,主上說的甚是。”
慕容明又仔仔細細的將玉鐲裏裏外外都對著陽光查看了一遍,除了上麵雕刻著的幾朵藍色妖姬外,並未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細節。可正是這一朵貌不驚人的藍色妖姬,激起了慕容明酣暢淋漓的仰天大笑。因為他在南宮落雁和南宮沉魚二人右手手腕佩戴的玉鐲上,也曾發現過同樣的兩個雕有妖姬花樣的玉鐲。南宮落雁的玉鐲上雕著一朵,而南宮沉魚的那個雕著兩朵。如此推理,若女嬰果是南宮文昌的生女,那她的那個應該雕著三朵才對。
多日來雲愁霧慘的慕容明,仿佛待嫁的姑娘那般瞬刻便容光煥發了。他氣宇軒昂的騎在那匹棗紅色的汗血寶馬上振臂一呼,統領萬馬千軍氣勢恢宏的向著珠穆山的方向開進。用不了多少天的時間慕容明心頭的大患就可以煙消雲散化為灰燼了,隻是想想他心裏就有說不出的痛快。其實,他根本用不著如此這般的大張旗鼓,山裏隻有一戶風燭殘年的老年夫妻和一個嗷嗷待哺的半歲女嬰,隻消帶上幾個近身的侍衛,就足以晾他們有通天的本領也插翅難飛。然而,統治者裝腔作勢的畸形心態,就是如此的讓我們百思莫解。
慕容明略微正常的思維方式,已經被無邊的恐懼和隱憂擠壓的風聲鶴唳了。隻有眼前的這些徒有其表的人海人山,才能讓他有一絲順暢的呼吸。和上次圍攻岐山一樣,慕容明在珠穆山山麓的四個方位各派重兵把守。他以運籌帷幄的姿勢,有板有眼的指揮著各路大軍布好陣法,團團包圍住了所有能夠逃跑的山口。“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來,一隻蒼蠅也不要飛進來。”慕容明精神抖擻的跨在高頭大馬上,信唾沫橫飛的對著整裝待發的軍隊說,“當然,一隻蒼蠅也不要飛進去。”他又補充說。
安排好了各個位置的把守將士,慕容明自身親率一支勁旅,閑庭信步的抄小路向珠穆山頂挺進。雖說山上可能隻有孤兒寡母,但也不可掉以輕心。慕容明此番前來,是抱著一擊必殺的決心的。臨出發前,他穿著事先準備好的農家衣著問身後尾隨而來的十餘將士:“你們看看,我這身打扮像不像淳樸的農家子弟?”後麵同樣篳路襤褸的侍軍們紛紛點頭稱是,但他們心裏卻對這種破衣爛衫的農家打扮充滿了抵觸。習慣了華衣美服的這些皇家將士,哪裏願意沒事兒找抽的受此等閑罪?
日落時分,慕容明一行人順利的到達了珠穆山山頂。山巔壯美雄偉的奇異景象,讓眾人完全忘卻了登山途中所遭遇過的艱難險阻。他們如癡如醉的沉浸在大自然的春花秋月裏,絲毫沒有感到晚間酷寒的即將來襲。“真是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啊。”飽覽光風霽月之美景的慕容明在暢敘幽情的同時,也為自己衣不蔽體的單薄穿著後悔不已。連綿起伏的皚皚積雪和呼天搶地的朔朔寒風,預示著他們可能得咬牙忍受住一個滴水成冰的夜晚。神經反應過來的眾人,不再為美景幽情讚不絕口了。他們哆哆嗦嗦的抱成一團,靠著彼此的體溫狼狽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