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前一夜的大雨,所以今晨的陽光特別好,日光溫煦可人,從紙窗透射進來,照的房間裏亮堂堂一片。
屋中兩人直挺挺躺在床上,已經躺了許久,暮雲城覺得他已經快要把葉蕭的手抓出汗來了,滿懷期許的偏過腦袋瞧去,身邊人兒卻還是睜著那雙大大的眼,目光僵直的望著頭頂兒!
“太子殿下,我說……你就不能趕緊睡麼……”
僵直的目光一陣閃動,她抖著臉皮望過來,“今個兒一大早才睡醒,將軍總得給我時間醞釀醞釀吧……”
兩人這一望,目光又撞上。她能近在咫尺的看見他漆亮漆亮的眼睛,呼一口氣都噴到對方臉上,他也能清清楚楚瞧見她的睫毛,一根一根,又長又卷,迷死個人。
兩人心裏同時打了個抖,齊齊慌張的把目光收回去。
暮雲城覺得有些不對勁,也開始僵直僵直的望著頭頂兒發呆,葉蕭則扯了被子過來,七上八下的擰。
兩人都不敢再說話、動作,於是繼續在床上挺屍。
兩個時辰過去,話說這時間該是夠久了,生米都該煮成熟飯了,偏偏兩人還是無比清醒的大睜著眼。兩人都折騰的有些暴躁了,齊齊側過身子,麵對麵,終於再一次把目光對上,商量起來。
“將軍,這麼下去到了晚上怕都睡不著啊。”
“殿下所言甚是。”
“再這麼躺下去不是辦法,不如你講故事給我聽吧,小時候我睡不著二哥就講故事哄我,一下子就睡著了。”
“……”
“不會?那你唱歌給我聽,二哥唱歌的時候,我也總能睡的很快。”
“……”
“唱歌也不會?那你到底會什麼?”
“打拳,舞劍……”
葉蕭臉都抽到了一起,覺得跟暮雲城睡覺真是痛苦的一件事。
他瞧她這表情,臉都沒地擱了,一時表情也頗為痛苦,張了張嘴道:“看來隻有一個辦法了……”
——數羊。
在暮大將軍機智果決的英明領導下,葉蕭終於從一隻羊,聽到三千八百七十二隻羊,最終不勝其煩,兩眼一閉,終於睡過去了。
他口幹舌燥的住嘴,微微歪了歪腦袋,竟瞧著枕邊人睡著的小模樣看了老久,半晌,英俊的臉蛋犯起可疑的紅來,然後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趕忙把目光收回去,閉上眼,也專注的沉入夢鄉裏去了。
長道昏暗,掩埋下無數機關,光華束束,給予半個時辰的短短微光。
自打暮雲城睜開眼,眼前便是這樣的一副光景。
晾是他也未曾料到,她的噩夢,竟會是他們曾掉落而下的那處暗道。
四周昏昏暗暗的,一個人都沒有,從銅鏡上陽光光點的著落點看,半個時辰的照明時間似乎才剛剛開始,便不緊不慢的往暗道盡頭走了去。
直到走到盡頭那處鏡台,方才看見一個朦朦朧朧的人影。
那人看上去並不年長,該還是十一二歲的年紀,就那麼獨自一人席地坐在銅鏡之前,腦袋微微垂著,掩去了麵容,隻有那長發竟是長過了膝,失卻了好些光澤,草一般鋪散開一地。
孩子小巧的手裏,有幾支蘆葦擺動著,他略略走進幾步看一眼,方才看清那手心裏精精致致的一隻蘆葦鳥。
很長的一段時間,那個孩子就低著腦袋靜靜擺弄著手裏的小鳥,小小的身子死一般動都不動一下,隻有長長的蘆葦隨著編織的動作,生動的一下一下跳躍。
像是無事可做的孩子,拿著一隻草做的鳥兒,自娛自樂。
暗道裏愈發的昏暗,半個時辰一刻一刻的溜走,終是不好再等,暮雲城便離著孩子更近些,想看清那個孩子的樣子。
反正他在葉蕭的夢裏,僅僅是一個虛空樣的存在,不可能為人所看見,既入了這夢了,便弄清這個孩子與她的關係也好。
卻不想,他方才靠近一步,不停忙著編織的孩子卻是驀地放下手中小鳥,小腦袋垂的不能再低了。
“又不來了……”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是幾乎哭出來的調子,聽的人好些心酸。
孩子似是生了氣,好不容易編成的小鳥說不要就不要,隨手往前扔了去。
草做的鳥兒,卻不知是誰教導的編織手法,竟真的能在半空中飛起來,劃出好看的一條弧線,落在那一身白色衣衫公子的腳邊,被那人彎腰撿了起來。
孩子似有所覺,低垂的腦袋猛的抬起來,前一刻在發小孩子脾氣的人兒僅僅看了來人一眼,便興奮的從地上蹦了起來。
“二哥終於來了!”
暮雲城卻是沒去注意那白衣公子,全部的視線都落在那張高興到紅撲撲的小臉蛋上。水汪汪的眼睛,滿滿的倒映著那一人的樣子,好一片熱切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