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一百二十六(2 / 3)

徐敬業敗,詔延祐持節到軍。時吏議敬業所署五品官殊死,六品流,延祐謂誣脅可察以情,乃論授五品官當流,六品以下除名,全宥甚眾。拜箕州刺史,轉安南都護。舊俚戶歲半租,延祐責全入,眾始怨,謀亂。延祐誅其渠李嗣仙,而餘黨丁建等遂叛,合眾圍安南府。城中兵少不支,嬰壘待援。廣州大族馮子猷幸立功,按兵不出,延祐遇害。桂州司馬曹玄靜進兵討建,斬之。

延祐從弟藏器,高宗時為侍禦史。衛尉卿尉遲寶琳脅人為妾,藏器劾還之,寶琳私請帝止其還,凡再劾再止。藏器曰:“法為天下縣衡,萬民所共,陛下用舍繇情,法何所施?今寶琳私請,陛下從之;臣公劾,陛下亦從之。今日從,明日改,下何所遵?彼匹夫匹婦猶憚失信,況天子乎!”帝乃詔可,然內銜之,不悅也。稍遷比部員外郎。監察禦史魏元忠稱其賢,帝欲擢任為吏部侍郎,魏玄同沮曰:“彼守道不篤者,安用之?”遂出為宋州司馬,卒。

子知柔,性簡靜,美風儀。居親喪,廬墓側,詔築闕表之。曆國子司業,累遷工部尚書。開元六年,河南大水,詔知柔馳驛察民疾苦及吏善惡,所表陳州刺史韋嗣立、汝州刺史崔日用、兗州刺史韋元珪、符離令綦毋頊等,止二十七人有治狀。久之,遷太子賓客,封彭城縣侯。致仕,給全祿終身。遺令薄葬,祖載服用皆自處其費。贈太子少保,諡曰文。弟知幾,別有傳。

張昌齡,冀州南宮人。與兄昌宗皆以文自名,州欲舉秀才,昌齡以科廢久,固讓。更舉進士,與王公治齊名,皆為考功員外郎王師旦所絀。太宗問其故,答曰:“昌齡等華而少實,其文浮靡,非令器也。取之則後生勸慕,亂陛下風雅。”帝然之。

貞觀末,翠微宮成,獻頌闕下,召見,試《息兵詔》,少選成文。帝大悅,戒之曰:“昔禰衡、潘嶽矜己慠物,不得死。卿才不減二人,宜鑒於前,副朕所求。”乃敕於通事舍人裏供奉。俄為昆山道記室,《平龜茲露布》為士所稱。賀蘭敏之奏豫北門修撰,卒。

昌宗官至太子舍人、修文館學士。撰《古文紀年新傳》數十篇。

崔行功,恒州井陘人。祖謙之,仕北齊,終钜鹿太守,徙占鹿泉。少好學,唐儉愛其才,妻以女,因倩作文奏。高宗時,累轉吏部郎中,以善占奏,常兼通事舍人內供奉。坐事貶遊安令,又召為司文郎中,與蘭台侍郎李懷儼並主朝廷大典冊。

初,太宗命秘書監魏征寫四部群書,將藏內府,置讎正三十員、書工百員。征徙職,又詔虞世南、顏師古踵領,功不就。顯慶中,罷讎正員,聽書工寫於家,送官取直,使散官隨番刊正。至是詔東台侍郎趙仁本、舍人張文瓘及行功、懷儼相次充使檢校,置詳正學士代散官。以勞遷蘭台侍郎,卒。

孫銑,尚定安公主,為太府卿。初,主降王同皎,後降銑,主卒,皎子繇請與父合葬。給事中夏侯銛駁奏“主與王氏絕,喪當還崔”,詔可。銛猶出為瀘州都督。

行功兄子玄、別有傳。

杜審言,字必簡,襄州襄陽人,晉征南將軍預遠裔。擢進士,為隰城尉。恃才高,以傲世見疾。蘇味道為天官侍郎,審言集判,出謂人曰:“味道必死。”人驚問故,答曰:“彼見吾判,且羞死。”又嚐語人曰:“吾文章當得屈、宋作衙官,吾筆當得王羲之北麵。”其矜誕類此。

累遷洛陽丞,坐事貶吉州司戶參軍。司馬周季重、司戶郭若訥構其罪,係獄,將殺之。季重等酒酣,審言子並年十三,袖刃刺季重於坐,左右殺並。季重將死,曰:“審言有孝子,吾不知,若訥故誤我。”審言免官,還東都。蘇頲傷並孝烈,誌其墓,劉允濟祭以文。

後武後召審言,將用之,問曰:“卿喜否?”審言蹈舞謝,後令賦《歡喜詩》,歎重其文,授著作佐郎,遷膳部員外郎。神龍初,坐交通張易之,流峰州。入為國子監主簿、修文館直學士,卒。大學士李嶠等奏請加贈,詔贈著作郎。

初,審言病甚,宋之問、武平一等省候何如,答曰“甚為造化小兒相苦,尚何言?然吾在,久壓公等,今且死,固大慰,但恨不見替人”雲。少與李嶠、崔融、蘇味道為文章四友,世號“崔、李、蘇、杜”。融之亡,審言為服緦雲。

從祖兄易簡,九歲能屬文,長博學,為岑文本所器。擢進士,補渭南尉。鹹亨初,曆殿中侍禦史。嚐道遇吏部尚書李敬玄,不避,敬玄恨,召為考功員外郎屈之。而侍郎裴行儉與敬玄不平,故易簡上書言敬玄罪,敬玄曰:“襄陽兒輕薄乃爾。”因奏易簡險躁,高宗怒,貶開州司馬。

審言生子閑,閑生甫。

甫,字子美,少貧不自振,客吳越、齊趙間。李邕奇其材,先往見之。舉進士不中第,困長安。

天寶十三載,玄宗朝獻太清宮,饗廟及郊,甫奏賦三篇。帝奇之,使待製集賢院,命宰相試文章,擢河西尉,不拜,改右衛率府胄曹參軍。數上賦頌,因高自稱道,且言:“先臣恕、預以來,承儒守官十一世,迨審言,以文章顯中宗時。臣賴緒業,自七歲屬辭,且四十年,然衣不蓋體,常寄食於人,竊恐轉死溝壑,伏惟天子哀憐之。若令執先臣故事,拔泥塗之久辱,則臣之述作雖不足鼓吹《六經》,至沈鬱頓挫,隨時敏給,揚雄、枚皋可企及也。有臣如此,陛下其忍棄之?”

會祿山亂,天子入蜀,甫避走三川。肅宗立,自鄜州羸服欲奔行在,為賊所得。至德二年,亡走鳳翔上謁,拜右拾遺。與房琯為布衣交,琯時敗陳濤斜,又以客董廷蘭,罷宰相。甫上疏言:“罪細,不宜免大臣。”帝怒,詔三司親問。宰相張鎬曰:“甫若抵罪,絕言者路。”帝乃解。甫謝,且稱:“琯宰相子,少自樹立為醇儒,有大臣體,時論許琯才堪公輔,陛下果委而相之。觀其深念主憂,義形於色,然性失於簡。酷嗜鼓琴,廷蘭托琯門下,貧疾昏老,依倚為非,琯愛惜人情,一至玷汙。臣歎其功名未就,誌氣挫衄,覬陛下棄細錄大,所以冒死稱述,涉近訐激,違忤聖心。陛下赦臣百死,再賜骸骨,天下之幸,非臣獨蒙。”然帝自是不甚省錄。

時所在寇奪,甫家寓鄜,彌年艱窶,孺弱至餓死,因許甫自往省視。從還京師,出為華州司功參軍。關輔饑,輒棄官去,客秦州,負薪采橡栗自給。流落劍南,結廬成都西郭。召補京兆功曹參軍,不至。會嚴武節度劍南東、西川,往依焉。武再帥劍南,表為參謀,檢校工部員外郎。武以世舊,待甫甚善,親至其家。甫見之,或時不巾,而性褊躁傲誕,嚐醉登武床,瞪視曰:“嚴挺之乃有此兒!”武亦暴猛,外若不為忤,中銜之。一日欲殺甫及梓州刺史章彝,集吏於門。武將出,冠鉤於簾三,左右白其母,奔救得止,獨殺彝。武卒,崔旰等亂,甫往來梓、夔間。

大曆中,出瞿唐,下江陵,溯沅、湘以登衡山,因客耒陽。遊嶽祠,大水遽至,涉旬不得食,縣令具舟迎之,乃得還。令嚐饋牛炙白酒,大醉,一昔卒,年五十九。

甫曠放不自檢,好論天下大事,高而不切。少與李白齊名,時號“李杜”。嚐從白及高適過汴州,酒酣登吹台,慷慨懷古,人莫測也。數嚐寇亂,挺節無所汙,為歌詩,傷時橈弱,情不忘君,人憐其忠雲。

讚曰:唐興,詩人承陳、隋風流,浮靡相矜。至宋之問、沈佺期等,研揣聲音,浮切不差,而號“律詩”,競相襲沿。逮開元間,稍裁以雅正,然恃華者質反,好麗者壯違,人得一概,皆自名所長。至甫,渾涵汪茫,千彙萬狀,兼古今而有之,它人不足,甫乃厭餘,殘膏賸馥,沾丐後人多矣。故元稹謂:“詩人以來,未有如子美者。”甫又善陳時事,律切精深,至千言不少衰,世號“詩史”。昌黎韓愈於文章慎許可,至歌詩,獨推曰:“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誠可信雲。

王勃,字子安,絳州龍門人。六歲善文辭,九歲得顏師古注《漢書》讀之,作《指瑕》以擿其失。麟德初,劉祥道巡行關內,勃上書自陳,祥道表於朝,對策高第。年未及冠,授朝散郎,數獻頌闕下。沛王聞其名,召署府修撰,論次《平台秘略》。書成,王愛重之。是時,諸王鬥雞,勃戲為文檄英王雞,高宗怒曰:“是且交構。”斥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