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們也就變得沒有計劃起來了。本來定好的節奏緊湊的景點觀光計劃,也就變得若有若無,每天睡到自然醒,下午隨便去一個什麼地方,然後回來就在古城裏閑走。碰到順眼的館子就進去小吃一頓——不敢饕餮,怕兩小時內不能消化,以至於無法開始下一頓。在大理,吃,完全是一件一提起來就讓人淚流滿麵的事情。氣鍋雞、砂鍋餌絲、野生菌、烤茄子、炒茉莉花、涼拌樹皮,還有沒來得及吃的木瓜雞和酸辣魚……寫得我腮腺直酸!
大理的悠閑,奠定了我們接下來一周的旅遊基調——無計劃,走哪兒算哪兒,犯懶,能坐著就不走,能躺著就不坐。所以,在車水馬龍的麗江,我們可以走到半山腰,在一家納西族老媽媽家的閣樓上,一盤雞血涼粉,幾支烤串,看屋外房簷滴答著雨水,就將為期半天的麗江遊消磨幹淨。所以,在旅遊景點眾多的香格裏拉,我們隻花了小半天去看了最近的鬆讚林寺和草原,剩下的時間隻在古城區二樓的沙發上癱軟著,就著藏式糌粑喝酥油茶,聽窗外風鈴隨風清脆,看白晃晃的寂靜街道上兩個藏族兒童玩耍。
愛上大理,其實主要是因為愛上了那裏愛答不理的氣質。那裏的生意人好像對賺錢興趣都不大,即使你主動問起,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可是我們就是犯賤,越是對我們愛答不理的,就越愛往裏鑽。主動的隻有陌生人的調情。不僅在文藝青年眾多的酒吧,即使你在大排檔吃一個小午飯,也有當地人隔著好幾張桌子對我們喊:“兩位金花,晚上一起去廣場喝酒吧!”每每遭遇類似情景,我和葉三都以齊聲哈哈大笑作為回答,實在不成,就謊稱同性戀。
大理的天,永遠是疊滿白雲的藍,即使在夜裏。一晚,我們在草地旁邊唱《月亮代表我的心》之類的酸歌,突然抬頭看天,麵目不清,便不約而同地失落道:大理的星星都跟眼眉一般齊!臨別大理的最後一個黃昏,我們走在大理古城牆上,踏著安靜的闊大青磚,望著伸手可及的蒼山和瞬息萬變的晚雲,都不想說話,任由各自的心思在各自的身體裏叮咚作響。這樣的靜謐與遼闊,隻適合用來憂鬱。
恍惚間,便走進了夜色。恍惚間,便遺失了相機。心疼的不是錢,是相機裏的山花、閑狗與無窮多的雲彩。遺憾的不是記憶,記憶已然刻在腦子裏——而是記憶不能與愛人分享。那一晚,心痛至極,可第二天醒起,僅有的一點悲傷便被一頓下關車站旁邊大食堂裏好吃得讓人傷感的酥肉湯衝走,被接下來越來越高的山路和越來越低的雲化走。
麗江的海拔隻比大理高五百米,我就已然胸悶氣短。香格裏拉的海拔隻比麗江高五百米,我已然行若老嫗。高原反應讓我們的舉止祥和了許多,但嘴依然不閑著,指東罵西,蛋逼不絕。隻有在去香格裏拉的山路上,我們才真正安靜了倆小時——那一路的壯觀終於封住了我倆永不疲倦的嘴。金沙江(後來查地圖確認是金沙江)邊的大山,隨便一座搬到中原去都是一座泰山!麵對美景,腦子中翻來覆去出現的竟然是“壯
麗的大好河山!”
車盤上高原,看見了傳說中的草原與紛紛墜落其間的犛牛,但心思依然在大理。
大理滿地是狗,所有的狗都沒有鏈子,所有的狗都跟人一樣放鬆和悠閑,不是躺在酒吧裏和著酒氣醉眼迷離,就是躺在草地上懶洋洋地打滾兒——來生有幸,托生為蒼山腳下一條狗!是我和葉三共同的心願。
和葉三在大理遊玩,從古城夜店閑逛歸來,沐浴更衣,舒坦地躺在床上,想給親人發短信做晚彙報的時候,我才發現手機不見了。打手機,已然關機,心下大涼。不抱什麼希望,但還是穿上衣服匆匆出門趕赴最後一家去過的小店。
剛趕到那小店門口,白族小姑娘就認出了我倆,雙方同時說出:“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