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我的二手家具史(2)(1 / 3)

作為本年度最後一場國際級別的舞蹈團登場謝幕了,觀眾的掌聲禮貌但並不十分狂熱,這多少顯示了絕大部分觀眾的失落心情。2007年的北京,為中國觀眾擺下了現代舞的豪華盛宴,但保羅·泰勒卻是這個盛宴並不完美的謝幕。

《三更雨·願》,中國韻味的現代舞

看過北京現代舞團美輪美奐的《逍·爻》,便開始對該團的一切演出都充滿了興趣。於是,當得知“五一”期間北京現代舞團與法國凱樂莫尼斯現代舞團同台合作演出的消息時,我便毫不猶豫地預訂了數張票。但現場,《三更雨·願》還是再度讓我震驚了。震驚的結果是,下半場的法國現代舞基本上沒心思看了,因為心被《三更雨·願》的獨特韻味脹得滿滿的,再裝不下其他。不單單是我,在場的其他朋友也有這種感受。

《三更雨·願》是北京現代舞團受威尼斯雙年展委約創作的舞劇,2006年6月20日在威尼斯世界首演,在意大利藝術界引起重大反響。三場演出場場爆滿,很多持有通行證的雙年展嘉賓通過加座或站著觀看演出。意大利國家電視台對演出做了全程跟蹤並一周內在意大利國家電視台連續播出,並被雙年展的藝術總監、評委們反複以“不可思議”和“美妙”來形容。

事實證明,報道沒有言過其實!事實上,看過之後,感覺所有的形容都是蒼白和無力的。沒有什麼詞彙能精確描述出舞蹈本身帶給現場觀眾的心靈震撼和審美享受。

《三更雨》是編導高豔津子對於“輪回”的理解和表達,分五個獨立片段:花,草,魚,鳥,蟲。五個片段由一個身著古典紅色嫁妝頭戴紅蓋頭幽幽走過舞台的“新娘”串聯起來。花,草,魚,鳥,蟲,都是生活中最常見的,但同時又是中國傳統文化中極具象征意義的事物,作者通過這些擬人化的事物來表現內心理想與外部世界之間的矛盾與衝突,希冀在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中尋找皮膚下的靈魂的真實。花的寂寞綻放,草的頑強生長,魚的自在幻遊,鳥的英雄欲望,蚊子的喃喃夜語和美麗飛翔——每一種生命都是那麼微小,那麼柔弱易逝,那麼孤獨寂寞,但每一種生命的內心又都有著那麼強烈的讓生命燦爛一次的欲望。他們在寂寞中掙紮著,傷痛著,尋覓著,挫敗著,向著生命和愛情癡迷地偏執追逐著——這欲望,恰恰是最動人心魄的力量。

撇開中心思想不談,首先說說編舞。五段舞蹈各有特色,但肢體動作幅度都不大,花和鳥都是隻在一個點上活動的,而草和魚雖然在舞台上穿行而過,但動作也極其內斂。內斂得甚至不像是舞蹈,至少,不是我們印象中的舞蹈。肢體雖不張揚,但卻讓人感覺到一種飽滿的內在情緒。外在的小和內在的大之間形成的張力,是這出作品的一大特色。而最後一段的蚊子的無言飛翔則把觀眾飽脹了已久的內心呼喊給完全徹底地釋放了出來。

再說舞美造型。舞台的視覺效果十分富有傳統中國畫的韻味。每一個段落,燈光都是追著演員行進的,其他的地方則像是留白。大麵積的單色不顯得單調,相反,卻顯得空靈而意味無窮。而主演身上的服飾,無論從造型上還是色彩上都獨具匠心。花的藍,草的黃,魚的黑粉交雜,鳥的白紅相間,還有新娘的大紅,都有種優雅的絢麗。鳥是用一個京劇中的武生形象表現的,白衣紅須,雙翅被無限延伸,豪闊而悲壯。蟲的造型,則臉著京戲旦彩,而整個身體隻用一條黑布裹縛,古典又現代,簡單卻富有美感。五個段落雖然大色塊迥然不同,但是卻用演員身上不同地方的紅色使之有了色彩上的內在聯係——花的手,草的莖,魚的紋理,鳥的胡須,蟲的鞋子,都是紅色,不搶眼,但生命的輪回卻似乎變得有跡可尋。

這部作品采用的音樂是獨具一格的。開篇的花,用的是崔健的《迷失的季節》。但不是崔健本人唱的,而是采用了趙儷演繹的版本。相比於崔健的陽剛,趙儷的聲音陰柔而具有抽離感,那聲音好像是一個正在遠離軀體的靈魂發出的哀歎。而歌詞的“太可惜,太可氣,我剛剛遇見你,你是春天裏的花朵,長在秋天裏……”把寂寞開放的花的心境襯托得淋漓盡致。其他幾個段落的音樂,也極盡陰柔唯美,不管是歎息,還是抽泣,抑或呻吟、嘶吼,都同樣地攝人心魄。聲音與肢體語言相互映襯,正如形神合一的境界。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表演。每一個舞者都很優秀,而蚊子的舞者給人的印象尤其深刻。那是一個男扮女裝的角色,即使在二樓最後一排的觀眾,也能感受到他身形裏透出的嫵媚。那種嫵媚,是隻能在中國傳統戲劇裏尋找得到的典雅的嫵媚,而一個年輕的男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領悟力將之表現出來?!不由得觀眾不驚歎,不由得觀眾不為之大聲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