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一身血衣,衝天的火光映入漆黑的瞳仁裏,仿若血淚盈眶,他垂頭,麵無表情地看著手中餘溫尚存,並且還在微微搏動的心髒,動作機械地從袖子裏掏出一節拇指大小的白玉骨哨,然後對著手中的心髒,從不同方位,快速紮了下去。
一共紮了七下,他才停止,鮮血侵入白玉骨哨,如同燒紅的烙鐵,沈陌眼都不眨一下,把骨哨含在口中,吸掉其中的鮮血,咽下,然後吹響骨哨,哨聲嘹亮尖銳,猶如鸞鳳哀鳴。
就在哨聲響起的那一刻,遠處火刑柱上的烈火突然衝天而起,幻化成一隻火紅色的三足金烏,引吭尖嘯,其聲淒厲,響徹蒼穹。
這時,沈陌雖然已經飲下金烏之血,但藥效還沒緩過來,木愣愣的看著遠處的異像,頭腦一片空白,眼見那團金烏帶著熊熊烈火,撲向四周的將士,越過俯身貼地的百姓,直衝他而來。
“妖……妖怪啊……救命,救命……”
騷亂的人群驚恐尖叫,四散奔逃,隻是兩條腿跑得再快,也趕不上白乙死後所化的靈魂金烏快,眨眼間,已是哀鴻遍野,慘叫聲,呼救聲混成一片,猶如人間地獄。
沈陌含著豔紅的骨哨,不動如山,就在烈火金烏衝到他麵前的瞬間,他本能地舉起手中心髒,對著金烏砸了過去,心髒入火,金烏哀鳴泣血,豔紅如雪的流火圍著沈陌盤旋不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火勢才漸漸弱下來,直至消失不見,而那顆七孔心髒卻已經變黑,猶如石塊,龜裂成七塊,散落於地。
這也就是後世傳聞的“七竅玲瓏心”!
至此,沈陌終於清醒了過來,他渾身顫抖起來,踉蹌上前,跪地,抖著手指,撿起碎裂的心髒,捧在手心,放聲大哭,“不,不……不要,不要……白乙,我……”
隻是,活未說完,他就覺得喉頭一甜,張嘴噴出一口鮮血,然後便昏死了過去,周圍劫後餘生的眾人觀望片刻,見沒有異狀之後,才紛紛站了起來,狼狽的老皇帝,披頭散發,形容癲狂,仰頭大笑三聲,高聲叫道:“死了,死了,終於死了,哈哈……”
文武百官各個麵如土色,惶恐跪地,沒有一人應和,隻有太子隋旭一人,不緊不慢地扶正衣冠,跪地高呼:“天佑我帝俊,父皇威武!”
沈鎏冷眼旁觀,皺眉,看著這對父子一唱一和,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見老皇帝起駕回宮,他才快步走向倒地不起的沈陌,伸手一探鼻息,知道他還活著,心裏立刻鬆了一口氣,忙命隨從抬人回府。
當晚,老皇帝在宮裏大擺宴席,沈鎏推脫要照顧昏迷不醒的沈陌,沒去,是夜,京城的天空突然平地生驚雷,隻見前一刻還月朗星稀,下一刻卻黑雲遮頂,雷聲滾滾,宛若龍蛇的閃電如同一把利刃,撕裂了黑夜,劈向大地。
熟睡的百姓被嚇醒,心驚膽戰地躲在窗戶下向外觀望,這詭異的天象讓他們聯想到了白天被處以火刑的祭司白乙,熊熊的烈火,遍地焦屍……
眼下這種狀況,難道是祭司大人死不瞑目,降下天罰不成?
而此時的沈府,沈老爺子正黑沉著一張臉,摔碎手中的茶碗,對著匍匐在地,顫抖的奴仆喝道:“出去,全都出去給我找,孽障……找不回來,你們也不要回來了……對了,宮裏那邊有什麼消息?”
嚇得魂不附體的灰衣奴仆飛快地擦了擦快流進眼角的汗水,顫聲答道:“回老爺,宮裏還沒……沒有消息!”
沈鎏煩躁地來回踱步,沉默片刻,吩咐道:“去,往扶桑山方向找,這小子一定去那裏了,快!”
原來,就在一個時辰前,下人來報,說沈少爺不見,沈鎏當即心頭一跳,暗叫一聲“壞了”,心裏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小崽子會去皇宮,至於為什麼會這麼想,他也說不清楚,對於白天城門外發生的事情,他總覺得事有蹊蹺。
白天,自家小崽中子中邪似的,居然當著眾人的麵殺了祭司白乙,當時沈鎏震驚得下巴都掉地上,隻是事發突然,他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回來的路上,他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實在想不出沈小崽子為何要殺白乙,而且即便白乙真的是妖,也不應該他小子去動手啊。
不過,有一點沈鎏卻非常清楚,那就是,等沈小崽子醒過來,一定會後悔,到時候……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孽障事情來!
這不,果然不出他所料,半夜三更的,人跑了出去,外麵還打雷下雨,別是被雷劈了才好,唉,這不省心的小東西,簡直生來就是克他的!
這邊沈老爺子在家擔驚受怕,那邊沈陌卻已騎馬出城,一路往東,向扶桑山奔去,話說,之前昏迷的時候,他迷迷糊糊間看見白乙渾身是血的向他索命,問他為何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