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2 / 3)

我在床上翻了個身,向他道:“我這些年,到今天才喝到痛快的酒。”

他嗯了一聲,繼續睡了。

第二日我醒來,客房中空空如也,趙衡卻蹤影不見。

樓下掌櫃的說,並沒有看到那位公子出去,連房錢也還沒結。

但他卻就這麼尋不見了,一天兩天的,我再沒有尋見過他。我把各處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客棧的那間房,我按天給錢,一直替他留著。掌櫃的說,這位公子也沒說過他從何處來,別處也沒人認得他。

我鬼使神差地,就是停不了尋他。明明隻是萍水相逢一場,卻總忘不了。

我從這年端午尋到了來年中秋。這一年多裏,和哪個喝酒都覺得沒有味道。睡覺時做夢,混混沌沌地,今天夢見我是頭野豬,明天夢見我是隻烏龜。有一天,我夢見我在個霧氣騰騰的地方,他在前麵站著,我喊了聲衡文,他轉過身來,似乎正要開口,我醒了。

這一天,我頹廢地踱進一座小廟,求了一根尋人簽。

解簽的說,我這根是下下簽,要再見想找的人,難如猴子摘月。

解簽的看著本公子頹然的臉,寬慰道,其實此簽尚有一線生機,猴子摘月比猴子撈月好。

我問,怎講。

解簽的道,猴子撈月,撈得是水裏的月亮,怎麼撈都是個影子,變不了真的。猴子摘月,月亮總算是個真月亮。

我道,隻是猴子上不了天。

我頹廢地掏出銀子,放在解簽的桌上,走出了小廟。

街上來者熙熙去者攘攘,我踱到街邊,聽見人招呼:“這位爺,坐麼?”

我就坐了,又聽見招呼道:“來點什麼。”

我隨口道:“隨便罷。”

沒多大工夫,一個霧氣騰騰的大碗啪地落在我身旁的桌麵上。端碗的人殷勤地笑道:“我看公子您像餓慌了神的模樣,自作主張給您下了大碗的餛飩麵。”

餛飩麵?我勻出一絲神來瞧了瞧,這樣的庶民吃食我還從來未吃過。隨手摸起筷子撈起一筷麵條送進口,味道卻也別致。

我身邊的一個吃麵的老者瞧著我,含著半口麵的嘴張了張。

我咽下麵問:“老丈有何事?”

老者躊躇了一下,才開口道:“方才我看公子你夾起的麵裏粘著好大一顆老鼠屎,還未來得及提醒……公子你已經咽了……”

夜晚,我回到自家院中,那顆老鼠屎在我腹中翻江倒海,彙透我四肢百骸。

這種景況,倒像似曾相識。

就像他似曾相識,衡文這兩個字我似曾相識。

我足踩祥雲,頂聚三花,又飛升了。

我站在南天門外接引新飛升散仙的仙使麵前。

那仙使沒怎麼將我這個白撿來的飛升新仙放在眼裏,愛搭不理的,攤著名冊,將毛筆蘸了蘸墨問我:“在凡間姓甚名何?”

我道:“我這輩子叫秦應牧。”

仙使提筆記上,道:“你先等著,我上靈霄殿向玉帝通報,你才能進南天門。”合上冊子,又道:“你真有運道,今天太上老君的仙丹開爐,西天的迦葉尊者正在老君府上拜會,老君與他以道論佛法,裝丹的時候一個沒留神掉了一顆下界,竟被你撿著了。”

我道:“運道好沒辦法,其實這不是頭一回了。”

仙使抬腳轉身,我道:“且等一等,勞煩兄台再替我向玉帝捎句話罷。就說宋珧又撿了顆仙丹,又爬上天庭來了。”

小仙使猛地轉過身來,愕然半張著嘴,傻了。

我在靈霄殿的玉階下站著。

玉帝端坐在寶座上,王母坐在玉帝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