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破曉,迷蒙霧氣環繞著屋宇。
開門的聲音令站在樹下的長生嚇了一跳。
他立即閃進樹下,隱匿起自己的身形。
他佇立在門口半個時辰,卻遲遲沒有勇氣上前去敲門,如果讓她撞見自己竟然在她門外站著,必定是會生氣的吧。
長生想起原武羅自那日以後變得更加緊張的態度,就不禁歎了一口氣。
經由名醫妙藥的調養,雖然不過才幾日的工夫,但他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可原武羅那不時顯露出來的擔憂眼神,仿佛他是紙糊的一樣,風一吹就會跑的關切態度令得長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來這裏是想和她說他已經好了,可以陪袁布衣去赴約,今日正是約定好的第三日。
之前一直躊躇著說不出口,縱然昨夜反複想了好幾加,今天一早就站在她門前,也還是內心掙紮著。
若是她不在的話,他反而能夠下定決心,決意要去。他想要站在她身邊,就必須追上袁布衣的步伐。
可是現在她已經回來了,以他現在受了傷的身體,她是說什麼也不會讓他去的。
另外,他還想問出她為何總是避著他抹淚光。
長生思緒萬端,可眼睛卻沒有忘記追隨著她的身影。
他見她往他所住的方向走去,便放輕腳步跟了上去。
原武羅昨夜並未怎樣入眠。
因今日便是約定好的日子,而她卻尚未有最後的決定。
她起床便覺得胸悶,便稍加梳洗,打算隨處走走。
原武羅一路低頭,因為心事,並未留心左右,是以,縱然長生因未愈的病體,腳步不如往常敏捷,她也並未發現。
行了一柱香的功夫,忽然,一陣香甜的味道隨風傳了過來。
原武羅抬眸輕嗅。
是花香。
她不禁遁著這香味前行。
穿過了一間園子,由一道略矮的角門走進了一處地主。
她抬眸望去,不由得眼眸微張。
一株桃樹,盛開著滿樹的桃花,粉紅嬌嫩,如少女的臉頰一般動人,晨曦中,洋溢著迷人的光彩。
但是桃花怎可在秋日開放?
白居易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不僅詩中有記,大量民間亦有載,例如:正月裏來桃花開……這一類的可謂是耳熟能詳。
從正月至三月為陽春,且為桃花開放的季節,故取名為桃花春。古人三月遊春,此時詩人仕女敞開情懷,互訴衷腸,桃花飄香……桃花春以卯木為真桃花。
四至六月的桃花,是桃樹結果的時候,名為桃花扇。
原武羅帶著疑惑這株燦爛盛開的桃花前。
“原姑娘,許久不見。”
一道輕若蚊鳴的聲音自她上方傳來,原武羅退後一步,仰頭向上望去。
隻見一個戴著頭笠的白衣女子正坐在桃花的樹枝之上,雖看不見麵容,但白衣下的身材十分曼妙,肩上披著烏黑的青絲,顯見是沒有束發。
站在樹下,那香味更為馥鬱,但不知這香味是花香還是從她身上傳出來的。
原武羅默然無語,隻是注視那女子麵紗下的臉,仿佛想看透她一樣。
“原姑娘,覺得此花開得如何。”
那女子低聲說著,然後壓下帽邊,將自己的容貌完全隱藏在其後。
桃花麼……
原武羅瞟了一眼她身後如美人臉龐般粉紅的桃花,又將視線移回她的身上,而後輕啟紅唇道:“如月,你要裝到什麼時候。”
白衣女子壓在帽邊上的手略顫了顫,半晌,才仍以低而細的聲量道:“阿原,真沒想到,這邊你還能一下子就將我認出來。”
原武羅低下頭,望著腳邊落著花瓣的泥土,輕聲道:“你縱然改了聲調,換了裝扮,連身上的香都刻意的換了。但有一點你是改變不了的。”
“哦。”唐如月被拆穿後,雙手放在兩側,兩腿懸在空中輕鬆的搖晃著。她感興趣的問道:“是什麼?”
原武羅淡淡道:“你的用毒之術。”
懸在半空的腳略頓了一頓,聲音才再度低低揚起:“阿原是說我下毒害你嗎?”
“那倒不是。”原武羅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一片花瓣後,道:“你曾說過,毒術有千萬種,雖主以傷損害命,亦有救人之用,更有種種奇效,非專人難以通曉,以你的毒術,便是催放本該春季開花的桃花也不足為怪吧,物極必還,盛極必衰,地上掉落的花瓣,枯如死葉,如似經過一冬,這便是毒性的副作用吧。”
“觀察入微,阿原。”唐如月垂視著她,感歎道:“有時我真不知你是真聰明還是裝傻,為何有些事看得如此清楚,有些卻始終毫無所覺。”
她到底要這樣到什麼時候?如月,你究竟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