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寧靜,煙霧彌漫。
皇城中極少會出現這樣的天氣,隻有深山野林子裏才有。此刻,西城牆角的燈火被濃重的煙霧遮蔽了,隻剩下微弱的光。
徐達本一手抱著兒子,一手牽著妻子,目光觸到那詭異的煙霧,臉上的肌肉不停抽搐,像見了鬼。慌然將兒子塞到她的手裏,低聲吐:“快逃,越遠越好!”
張宛兒本來稍微恢複的臉色,瞬間又白了。
“我不走!”
“要麼我死,要麼我們全家死,你選擇!”
徐達的眼睛血紅,語言犀利而紮人。
張宛兒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她將孩子攥緊了些,扭頭就逃。可是,還沒跑出十步,就感覺耳後“嗖跟”兩聲,背上傳來刺骨冰冷的疼痛!
她嘴角扯了扯,苦笑。
不是她不想逃,隻是已經逃不掉了!
徐達看到妻子撲倒在地,孩子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卻顧不上了。彌霧中飛奔過來三個黑衣人,手裏的劍光刺人眼睛發疼,倏地落到了麵前。
刀光劍影,一時間分辨不出方向。
徐達感覺自己在蒸籠上煮,水深火熱,不由自主。隻是拚命的抵抗,最後精疲力竭,大汗淋漓,手腳都在不停地顫動。
他一向自負武功,可是雙拳又敵四掌,何況對方的人越來越多,三個變六個,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們會分身術。
習武的人最怕的就是膽怯,他不僅開始膽怯,還有絕望!
“噗!”突然一劍劃開了他的肩膀,緊接著,他像被削麵條一樣,傷疤累累……他依然在抵抗,打算堅持到最後一口氣,隻不過當他看到一個灰影飄到麵前時,終於明白剛才一切的努力都是浪費時間。
“徐達,今天你必死。”灰衣人的聲音像死神般冰冷。
很多年前,徐達流浪的時候,他聽過這個聲音,那時,他說:“跟著我,你才有活路。”所以,他不顧一切地跟了這個人。
如今,他說“你必死!”,徐達知道命將絕!
“許良,為什麼我按你做的去殺德妃,你還要這樣對我?”徐達控訴,血眼中含著忿忿不平,接近爆怒。
“因為,我投靠了新的主子,一個更強大的主子!”許良冷笑。
無數柄劍直刺徐達的致命要害,胸口,腹部……血如泉噴,濺在地上,他握緊的拳頭還沒鬆開,已然重重地倒在地上,怒目大睜,死不瞑目。
“主人,那孩子怎麼辦?”有人低聲詢問。
灰衣人低沉地反問:“我像那種趕盡殺絕,連孩子都不放過的惡人麼?帶進宮裏去吧!”
“是!”那人低頭,嚇得快要趴在地上。
許良將張宛兒手裏的孩子抱起,歎息:“這孩子命不好。”說完,往別人懷裏一遞,冷冷地命令,“將他們的屍體全埋了,手腳幹淨些,不要被別人發現!”
他的聲音高高在上,像神。
“是,主人!”大家半跪在地上,畢恭畢敬。
霧氣漸漸地散了。
城西的空地上已經沒有了人影,隻剩下幾灘血跡,依然觸目心驚。
許良一動不動站在不遠處的小巷裏。
晨光映在那張青玉的臉上,尖削的薄唇緊抿,狹長的桃花眼中,冷波清冽。他負手在背,身上的灰色長衫,像高山上的青霧。
衣角飄動,露出雙官靴。
背後傳來一串細碎的腳步聲,他轉身看到個太監,慌然低頭抱拳,道:“參見林總管,您交代的事,奴才已經全辦妥了!”
“好,很好!”林德摸了摸光滑的下巴。
自從福安死後,他就成了大內的總管。
“奴才不明白,王爺都放過了他們,為什麼您還要……”許良猶豫了下,問。
林德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哼,你敢質疑我的命令?”
許良慌了,忙說:“不敢,不敢!”
“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是王爺的天下。在這皇城,大凡有點不安穩的東西,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就應該先給掐死在萌芽中!記住,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林德說完,轉身冷冷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