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他們進過隱山?”寧淵被這番話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微微一愣,脫口而出,據她所知,隱山從不讓外人出入。
“沒錯,當時老山主以為百裏瑞鴻是為了繼承隱山而來,就沒有為難於他。卻不想根本不是如此,他進隱山是為了奄奄一息的封淩寒。”司宣陽看到寧淵麵上明顯的動容,掩下了眼中的悵然繼續道:“封太祖在東海三年,幾近不眠不休,出海不下百次,所以隻三年便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清越的鳴劍聲突兀響起,司宣陽愕然抬頭,見寧淵手中的青帝劍輕然顫動,冰冷的劍氣悄無聲息的在淵閣之前彌漫開來,陡覺周身寒氣逼人,他見持劍人似是毫無所覺,小心的輕喚道:“山主。”
寧淵眉宇微動,握著劍的手一頓,垂著眉冷聲道:“你說。”
“老山主為之動容,破例救了封淩寒,但他二人還是不接受你已亡於東海的事實,百裏瑞鴻和封淩寒都確信既然靈玉未滅,那您自然還存於世間,隻是片刻間回不來而已。”
隱山極重傳承,若是她真的在世,絕不會放下隱山不管不顧,師父就是因為知道這點,所以盡管玉未滅也不再抱希望,而封淩寒和瑞鴻……
“後來呢?”
“百裏瑞鴻堅持不繼承隱山,老山主被他們說服,也希望山主您終有一日能平安歸來,便同意了他們的做法。”
“什麼做法?”寧淵想到百裏正還回來的青帝劍,心裏微微一動。
“封淩寒將您親手創建的軍隊全數布於隱山之下,守護您不在的隱山,自此之後東界而生,軍隊管轄權歸於隱山。封淩寒建淵閣,將開啟淵閣的青帝劍交給百裏家看管,百裏家世代家主不能離京一步皆是因為淵閣中有封淩寒留給您的傳位聖旨。是以大寧的每一任皇帝都將百裏家奉為上賓,卻永不錄用。”
握有改朝換代之能的臣子,無論是多麼大度的君王也不會容忍,若非兩相忌憚,百裏家也不會存活至今。
“傳位聖旨?我要這大寧何用?”寧淵一挑眉,竟隱隱帶出了幾分怒氣,她在封淩寒身邊七年,那人難道看不出她根本無心天下嗎?
司宣陽苦笑一聲,雙目灼灼,忽而道:“山主,當初您下山首遇封淩寒時是如何說的?”
寧淵微愣,那時她下山初遇封淩寒,一局棋後唯道:“願你為天下之主。”
雖是一句輔佐期許之話,但意在天下卻不言而喻,她遇事說話簡潔而行,卻不想隻是初見時隨口一句,卻讓聽的人掛念半生。
“他既入了隱山,師父難道沒告訴他我隻是為了山中曆練才會選擇他嗎?”寧淵聲音微低,帶了絲連自己也尚未察覺的無措。
司宣陽搖搖頭,有些感慨的道:“老山主見他們執著於你,便在封淩寒昏迷之際向百裏瑞鴻說了實話,隻是……百裏瑞鴻並未在意,隻是央求老山主對封淩寒說你誌在天下,當時一來大寧未穩,二來若是沒有支撐下去的動力,封淩寒就算能僥幸活下來也絕對撐不過一年。”
但是七年後,那人分明衰於戰亂,盛年而亡。
寧淵轉過頭定定的凝視麵前緊閉的大門,忽而想起當年白衣雙華的少年和那一騎獨行的青年帝王,微微晃神,她竟不知——錯過了如此卓然的歲月。
無關****,就算沒有那意想不到的執念糾纏,光是陪著他們策馬山河,便覺此生無憾。
寧淵,縱使疲懶如斯,即便大寧立亡,你都不願意卷進五百年後的時代,寧願讓自己親手建立的王朝毀於一旦。是不是……也因為,你比誰都清楚,這世上再不會有人如他們一般輕聲喚你一聲……阿淵。
寧淵閉眼輕笑,俯瞰無聲自問,一場入世五百載,隱山中人逍遙世間皆是笑話,隻要是人,誰能無心無骨,既入世,又怎會全然遊離世外,到最後,她才是那個騙盡眾生,自以為是之人。
轟然之間,光華萬千,遮天蔽日之下,司宣陽見寧淵手中的青帝劍直飛淵閣石門之中,轟然入耳,沉壓了五百年的斷龍石緩緩開啟,淵閣——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