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告別(1 / 3)

半晌,我才幽幽蘇醒。

我一起身,抓著那小兵的手,說:“鄧大哥人在哪裏?快帶我去!”

那小兵不帶半分遲疑,一眾人大步流星趕到路邊的一個破舊草棚裏。進內一看,隻見幾個人圍著一張簡易的茅草鋪就的床,床上躺著的整是鄧疏,正閉著眼睛休息,已經麵無血色,嘴唇幹裂,麵容十分虛弱。

我趕忙上前,沿床邊坐下,輕握他正在發燙的手,問旁邊的人是怎麼回事。一個人哭著說道,那一天他們到了那二龍山,果然已經有賊眾占據,鄧疏便找那賊首約談,一是暫時借用,二是借道穿行,結果那賊首都未應允。鄧疏等人隻得怏怏退回,誰知那夥賊人竟突然從背後偷襲,眾人死戰,方且得脫,但隨身攜帶的糧食錢財全數被搶,鄧疏為保兄弟們撤退,一個人苦戰一夥賊人,受了重傷,看看這會兒已經高燒不退好幾天,油鹽不進。說到這裏,那幾個小兵都哭了起來。

我終於明白當初設想這些計劃時,為什麼心裏總是象懸著一塊石頭,完全不能踏實。隊醫也已經趕來了,診了一下鄧疏的情況,搖了搖頭,“司令,恕屬下無能,鄧軍長這傷太重,而且救治太遲……”

我擺擺手示意他不必自責。他本來就不是專門從醫的,隻是隊伍裏稍微懂些包紮和傷口處理的兄弟罷了,而且以鄧疏的情況,肯定是傷口已經嚴重感染,這對那個年頭的醫生來講,就是不治之症。他蹲下來,慢慢地幫鄧疏清理傷口。

但是我自己沒法不自責,腦子裏一遍又一遍地冒出些念頭。事情弄到現在這個地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我沒有堅持到底,而是同意了龔都要招惹紀靈的要求。再往前一步,雖然我把龔都的隊伍吸收進隊伍裏,但其實並不難發現貌合神離的問題,而我卻有意識地回避了這個問題,寄希望於靠時間去解決。

鄧疏突然“哎”了一聲,慢慢睜開了眼睛。估計是清理傷口的時候被疼醒的。他掃了一遍眾人,看到我時,便離開想要支撐著自己坐起來。我連忙製止。

“司令,你終於來了。”他用極其虛弱的聲音說著,“我一直在等你來,因為有個事情,要拜托司令……”

“鄧大哥,別叫我司令了,是我對不起你,害你受苦。你要托的事,是和你的娘子和孩子有關嗎?”

他微微點頭。“正是。秦兄弟,我是不行了,可是我還沒有立下戰功,贖回普通人的身份,我心裏放不下。他們娘倆因為我,也沒好好好過日子。”他吃力地說著。

“鄧大哥,你別再說了,好好休息,等養好身體,以後立功的機會多的是。”

“哎!”他微微搖手,“你先答應我。”

我連忙用力點頭,怕他看不清楚。

他見我點頭了,似乎心裏終於踏實了。“秦兄弟,我也不想死,自從跟著你,我終於也能過上心裏踏實、舒坦的日子。這樣的日子才開始,我怎麼舍得就死掉呢?”

“鄧大哥,你別瞎想啦,好好休息要緊!休息好,身體就能好起來,咱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哎,我心裏清楚自己的情況,你讓我說完,我怕我現在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吃力,可是不可能阻止他不說下去。“你別自責,是那賊人太不道義。其實,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也就一直過著那種沒有希望的日子,今天不知道明天會怎樣,不知道以後的出路在哪裏,不知道怎麼能讓娘子不擔驚受怕;現在有了兒子,當然也不知道怎麼能讓兒子抬起頭來做人……所以,遇到你以後的這段日子,是我這些年從來沒有過的舒心日子,心裏充滿了希望,活的有了奔頭。我要謝謝你啊!”

一滴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是怎樣地落在了我自己的衣服上。眾小兵見狀,又開始掉起淚來。

他終於是覺得太累了,不再說話,沒一會又睡著了。

當晚,鄧疏就離開了我們。整個隊伍響起一片痛哭聲。劉僻借酒消愁,喝的酩酊大醉,把龔都和那山上的山賊從頭到腳、從裏到外、從爹媽輩的到祖宗十八代,全都罵了個遍。

我們把鄧疏就近掩埋在山上視野開闊的地方,整個隊伍一起守靈七天。我除了偶爾向探子詢問一些情況外,也不和任何人說話。隊伍從來沒見我這樣,都不敢過來找我。

這七天裏,探子陸續探知一些情報。首先是龔都,在離邊界約八十裏的地方,被紀靈的人馬前後夾擊,隊伍損失十有八九,他自己是死是活也沒人知道,但沒人看到過他的屍體,所以他僥幸逃脫了也不一定。

其次,是袁術的七路兵馬和呂布對戰時,其中的兩路臨陣倒戈,燒了前線的糧草;督糧官紀靈押運的糧草被一隊劉表的人馬劫道,全部燒光了,前線乏糧,大部隊隻得撤退。袁術的這一場浩浩蕩蕩的討伐呂布的戰爭,竟是灰溜溜地草草收場。

最後,探得紀靈欲找劉表報複,但劉表顯然已經提前收到了我派人送去的信息,做好了準備,大軍集結在邊境線上,紀靈眼見自己兵力不足,隻得按兵不動。

鄧疏沒了的第八天,我早早吃完早飯,把很久未穿的盔甲拿出來穿上,召集了人馬,向二龍山挺進。到了山腳,派人向山裏高聲喊道:“山裏的賊人快出來!我們就是截了紀靈糧草的響馬!如果再不出來,我們就引官兵來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賊頭帶著一夥人衝下山來,從裝束就能看出他們沒有黃巾軍的淵源。小兵之前已經告訴過我,這山上的賊頭共有三人。這會這群人衝出來後,小兵告訴我這是三人之中的老三。

“什麼人,膽敢在爺爺的地界聒噪?”那賊頭惡狠狠地叫到。

“你爺爺我就是搶了紀靈糧草的響馬!快去把你家另外兩個天殺的賊頭一起叫過來,不然,我一把火燒了你的山不說,還要把紀靈引過來,讓他滅你的滿窩!”我催馬上前兩步,肩上扛著槍,叫道。

那賊頭上下打量著我,說道:“就憑你也能搶軍糧?這牛吹的可以啊!”

“少在這裏囉嗦,快去叫另外兩個賊頭來,我有筆賬要跟你們三個一起算。”

“什麼賬啊?”

“一條人命,要你們三條人命作賠償。”

“喲嗬,口氣真不小,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去,把大爺和二爺都請來!”他對身邊的一個小賊兵說道。那小兵應了一聲,轉身跑向山去。

“不要以為大爺是怕了你!”那賊頭搖頭晃腦地說道,“大爺就是想讓兩位大王過來看場戲,看等下大爺我怎麼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