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覺得哪怕自己打錯了人,但齡安推了這一下也確實讓她受了傷,所以她幹脆順水推舟,佯裝低泣地慢慢坐起身,手裏的那根木棍卻暗中抓得緊緊的。
齡安見明鏡坐起身,那哭聲也比方才的低呼清楚許多,就更確定了眼前是個姑娘,他立刻致歉道:“實在抱歉,天光太暗,我沒看清,真的不是有意要推你的。”
明鏡抬頭去看,因為齡安此時背光站著,她並不能看清他的容貌,卻能瞧見月下少年身姿挺拔,器宇不凡,竟讓她有一刻的驚喜在心頭掠過。
此時月光輕柔,恰好照在明鏡抬起的麵容上,齡安隻見她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黛眉秋水卻已經明豔俏麗,她此時散著一頭長發,穿的卻是一件僧衣,若有所思的模樣有些不和年紀的老成,卻還是不免為在這荒山間意外邂逅的少女而有刹那莫名的心旌搖曳。
高地錯落的視線交彙中忽然夾雜了一絲怪異的聲響,齡安這才想起自己跟蹤的那個白影,這就丟下明鏡循聲追去。
明鏡以為出了什麼事也跟著過去一看究竟,然而等她小跑著追到齡安身邊時,隻見那少年正孤身站在一處草叢邊。她上前去看,卻被地上濕漉漉的白衣和一團黑乎乎毛茸茸的東西嚇得立刻躲去齡安身後:“什麼東西?”
齡安蹙眉看著被丟棄的白衣和假發沉聲道:“還是來晚了一步。”
明鏡抓著齡安的衣角等了一會兒才再一次探出頭去,地上的一黑一白的兩件東西雖都是死物,但在此時此地出現總是讓她不甚心安,她不由抓緊了齡安,卻又覺得不妥,抬頭時隻見齡安正含笑看著自己。
他軒眉星目雖還有些稚氣,卻因為此時笑容而顯得格外親善,明鏡被他溫柔的眼波吸引便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兩眼,不自知自己也在齡安的笑容裏跟著笑了出來,如是吹過一陣和煦春風,吹得心上百花盛開。
追蹤的目標不見了,如今又是夜深時分,齡安和明鏡決定暫且在野外露宿一晚。
篝火熒熒,齡安再次將目光凝睇在明鏡身上,她此刻正低頭沉思,視線落在跳動的火焰上,手中把玩著長發發梢,雖然穿著僧衣卻絲毫沒有出家人的樣子,但那套僧衣與她而言極其合身,並不像是他人之物。
大約是苦思多時都沒有想到答案,明鏡有些失落,轉頭時發現齡安正看著自己。他並不是第一個對這身裝扮產生疑惑之人,而她也已經習慣了周遭人這樣的目光,所以坦然回應道:“我跟著師父修佛,但我不是出家人。”
“俗家弟子?”
明鏡搖頭:“隻是因為從小就隻有師父撫養我,她是方外人,我就跟著她修佛而已。你呢?你從哪來,要到哪去?”
“隨便走走。”齡安回道,“你怎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這個地方?”
明鏡已經猜到齡安有意隱瞞自己的身份,她並不想點穿。想來三千世界,眾生芸芸,偶然相遇也算是緣分,想得太多、問地太多反而讓這個緣字失去了自身美妙,她便暫時放下對齡安身份的詢問,轉而回答齡安的問題:“我師父去了徽京,我要去找她。可是路上遇見了山匪,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
齡安對明鏡的遭遇頗為同情,又想她居然也是要去徽京便有些興奮:“正好,我也要去徽京。”
“哦。”明鏡不鹹不淡地回應,隨後就轉過頭繼續去看正在燃燒的篝火。
明鏡忽冷忽熱的態度讓齡安莫名其妙,他看著再度沉靜的少女,她的眸光中總像是有思緒翻飛,仿佛在計劃著什麼。他過去見過不少跟明鏡年紀相仿的姑娘,從沒有一個如她這樣把心思都寫在臉上的。
“從這裏去徽京,烏林是必經之地。”齡安試探地說了一句。
“我知道。”明鏡敷衍地回答。
齡安自小就被人追捧,雖然本性並不虛榮,卻也受不住旁人對自己的冷落,眼見明鏡對他愛理不理,他便有些不是滋味,就更想引起那少女的注意,便問道:“你在想什麼?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