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與 詩
都是平常經驗,都是平常影象, 偶然湧到夢中來, 變幻出多少新奇花樣!
都是平常情感, 都是平常言語, 偶然碰著個詩人, 變幻出多少新奇詩句!
醉過才知酒濃, 愛過才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詩, 正如我不能做你的夢。
(自跋)這是我的“詩的經驗主義”(Poetic empiricism)。簡單一
句話:做夢尚且要經驗做底子,何況做詩?現在人的大毛病就在愛
做沒有經驗做底子的詩。北京一位新詩人說“棒子麵一根一根的往嘴裏送”;上海一位詩學大家說“昨日蠶一眠,今日蠶二眠,明日蠶三眠,蠶眠人不眠!”吃麵養蠶何嚐不是世間最容易的事?但沒有這種經驗的人,連吃麵養蠶都不配說。——何況做詩?
九,一〇,一〇
本詩原載於1921年1月1日《新青年》第8卷第5號,後收入《嚐試集》。
禮
他死了父親不肯磕頭,你們大罵他。他不能行你們的禮,你們就要打他。
你們都能呢呢囉囉的哭,他實在忍不住要笑了。你們都有現成的眼淚,他可沒有,——他隻好跑了。
你們串的是什麼醜戲,也配抬出“禮”字的大帽子!你們也不想想,究竟死的是誰的老子?
九,十一,二五
本詩原載於1920年11月27日《晨報副刊》,原題為《究竟死的是誰的老子》,後收入《嚐試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