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景杭的賜地雖然不在從齊濟回建鄴的沿途,卻也不算大遠,玄旻有意造訪,自然也就不會介意稍繞遠路前往。
洵江正是康王賜地中最為繁華的一座城池,也是王府所在。還未進入洵江城,靈徽便見城門下的守衛盤查十分嚴格,她也才明白玄旻現在就要求所有人換裝的目的。
入城檢查的隊伍進度十分緩慢,到侍衛開始檢查玄旻一行時,已距離他們排隊過去了大半柱香的時間。
聞說雖早就備好了入城的相關物件,但依舊逃不過守衛的盤查,並且要求將馬車內的人都喊下來搜身。如此一番折騰,又費了好些時候,靈徽再上車時的神情明顯是不高興了。
玄旻看著她不住的拍衣裳便道:“他們的手,還不及清王府的囚室幹淨麼?”
靈徽頓時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斜眼盯著玄旻卻不發一語。
玄旻對靈徽的側目不予理會,挑開車簾道:“直接去住處梳洗換身衣裳。”
聞說才要應聲,卻聽靈徽驚呼,不等她反應,車廂內的靈徽已經跳下了車,就連玄旻都沒來得及製止她。
聞說立即跟上去,一把拉住她道:“你做什麼?”
靈徽看著前頭已經走遠的一隊官兵終究沒再追去,而是順著聞說的意思重新回到了馬車上。
玄旻見靈徽神色大變卻未置詞,直至到了歇腳處,各人梳洗完畢,才帶靈徽出了門。
洵江不論物產還是風光在陳國境內都是首屈一指,百姓安居樂業,可以說康王是得了盛寵才被賜予了這樣一塊富庶之地,而這都是在當年他領兵攻破弋葵之後的事了。
靈徽與玄旻一前一後走在洵江城內的長街之上,聽著往來車馬喧囂,人聲鼎沸,卻沒有絲毫欣賞之意,所有的思緒都凝固在方才那一隊士兵以及他們押解的囚犯身上。她看得十分清楚,那幾個被押走的犯人中有過去梁國的舊部,也就是說現在這洵江城裏還可能會有潛伏的梁國人。
如此一心沉浸在這種令人擔憂的情緒中,靈徽便沒有注意經過自己身邊的快馬,如果不是玄旻及時出手將她拉回來,怕就要造成一場意外了。
那人策馬絕塵而去,讓原本人來人往的街市登時人仰馬翻,引起一陣混亂,街上也因此一片狼藉。
靈徽看那駕馬遠去的背影登時驚詫道:“康王!”
“他倒是回來得快。”玄旻一語才畢,就又有一隊士兵押著數名囚犯自街上經過,手足鐐銬齊上,顯然是嚴防有人逃脫。
靈徽見那隊士兵走得極其張揚,似乎刻意要讓人知道他們正押解要犯。
“又是梁國亂黨。”玄旻繼續向前走去。
靈徽這些日子雖然跟在玄旻身邊,但玄旻甚少與她提起如今外界形勢,所以她對朝廷正下令大肆抓捕梁國亂黨的消息並不清楚,乍聽玄旻這樣一說,她立即緊張起來,忙跟上前道:“什麼亂黨?”
玄旻未答,慢悠悠走在街市之中,全然一副出門賞光采風的模樣。
靈徽在東涼與宋適言短暫相聚的那幾日裏,聽兄長說起過陳國這五年來對他們的打擊,卻也沒深入了解。她跟玄旻一路從建鄴到齊濟,如今再到這洵江,今日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官兵捉人,還一日之內見到了兩次,是故她憂心不已,見玄旻不答也要追問道:“你快告訴我。”
然而玄旻依舊隻字不發,隻朝靈徽使了個眼色,要她自己去看前頭那塊公示牌。
靈徽上前去看後才知康王奉中朝旨意捉拿梁國亂黨,所有膽敢藏匿、幫助亂黨者一律以同謀罪論處,殺無赦,而舉報亂黨行蹤並切實有功的將會予以重賞。
靈徽由此確定那些被官兵擒拿住的大部分都是在為複國努力的梁國將士,而她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關押甚至被殺害,他們為她的國家付出生命,而她卻在陳國清王的身邊苟且偷生。
“想救他們?”玄旻此言之後就見到靈徽迫切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卻極其冷淡道,“你都自身難保,還想要救別人?”
他無時無刻不在摧毀她心底的希望,目睹著她一次次失望卻依舊堅韌的神情,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證明今時今日他對她命運的主宰與控製權。
袖中的手不由握緊,靈徽對玄旻這樣的調侃顯然是極怒的,隻是時局迫使她必須忍耐,所以她就此快步離去,全然將那襲冷俊玄衫拋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