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雍到瑟瑟房中時果真見她正一個人蜷在床角,往日如花笑靨在此時全然失色。而瑟瑟卻仿佛沒有注意到西雍進來,當她回神時見麵前忽然出現個人影便立刻嚇得驚叫了一聲,待西雍喚了她的名字,她才定神去看。
又是一記雷動傳來,震得床都有些微顫,瑟瑟猛地撲進西雍懷裏,抱著他連聲音喊著“王爺救我”。
西雍緊緊抱著瑟瑟不停安慰,心中也明白瑟瑟之所以這樣怕雷的原因——當初瑟瑟跟隨家人前去尋找要跟玄旻私奔的姐姐,最後親眼目睹姐姐被人打死時,恰好天際一聲驚天巨雷,姐姐慘死的模樣連同那一記雷聲一齊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王爺……”瑟瑟抬眼時秋水含淚,她本有一雙明眸善良,此時淚水盈盈在眼中打轉便更加惹人生憐。
“本王陪著你。”西雍淺笑安慰,但見瑟瑟盡是哀求之色,他不忍再多拒絕,道,“本王答應你,如果尋得機會,必定為你報仇,讓你得償所願。”
瑟瑟卻依舊盯著他,淚水漣漣中含著無限期待與信任,原本按在西雍臂上的手也隨之抓緊,生怕眼前這人會忽然離去似的。
西雍不忍再看瑟瑟這可憐模樣,遂將她重新按回懷中,將她擁住道:“本王想到近來或有機會拿清王的錯處,但依舊不可操之過急。”
瑟瑟靠在西雍胸口輕泣道:“妾明白。”
窗外雨聲嘈雜,反襯得室內格外安靜,西雍聽著雨聲,懷抱瑟瑟,心裏卻想著付易恒一事的善後,不覺時光流逝,再低頭時發現瑟瑟竟已經睡了過去。他輕輕歎了一聲,將寵姬扶下躺好,為其拉了薄被之後才在床邊靜坐。
入秋後的這場暴雨來勢洶洶,直接將永安寺數間年久的精舍禪房被衝坍了,甚至幾座偏殿也出現了諸如漏雨失修的問題。永安寺作為國寺,一直以來都承襲皇家香火,每有重大祭祀,聖駕大多率文武臣工前來寺內上香祈福,因此寺內出現這種情況後,消息立刻就被傳入宮中。
太後日常禮佛,因此在昭仁得到永安寺需要重新修葺的消息之後,她第一時間就轉告給了太後。
是時玄旻正來太後宮中請安,昭仁才將事情與太後稟告,太後便與玄旻道:“當日你去齊濟巡查一事辦得並不漂亮,如今若再將這件事交給你,你可能辦好?”
玄旻垂首站在太後身旁道:“必當竭力以赴。”
太後抬了抬手,昭仁便上前要扶,然而太後的目光卻留在了玄旻身上。昭仁眼見玄旻立著不動便叫了他一聲,玄旻這才上前扶起太後。
祖孫二人在殿內慢慢走了幾步,太後不禁嗔怪道:“你父皇日理萬機,尚且記得哀家患風濕舊疾受不得潮,讓命人多點了熏爐去濕。你這孩子日常也沒有忙進忙出,怎麼就不知道多跟你父皇走動走動?”
“孫兒愚鈍,怕不經意間惹怒聖駕。”玄旻道。
太後見玄旻始終低著頭,便更加重了語氣問道:“你還在氣你父皇將你跟你母親安置在梁國二十年的事?他如果真的不關心你們,也不會拖了二十年還是將你接回來。”
“孫兒不敢有這種念頭,實在是不諳此道,不及太子與靖王懂得如何周旋。”玄旻看似低眉順眼,言辭間卻始終冷若冰霜,讓人覺得十分疏遠。
“你越這樣說,哀家越要你來主持這次永安寺的修葺。”太後見玄旻當即退開一步,雙手垂在兩側,垂首不語,似是請求她收回成命之意。然而她卻仿佛被玄旻這樣的動作刺激了一般,怒道:“你若連這件事都辦不好,如何對得起你死去的母親!她在梁國忍辱負重將你養育成人,難道就是要看你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嗎!”
玄旻此時神情微變,終於抬起頭將目光落在太後惱怒的容顏上,眉頭微皺道:“母親與我之間從未有過這些關聯,她不過是個流落異國的苦命之人。她生前與我說的最多的隻是讓我活著回到陳國,見一見我的皇祖母,也就是太後您。”
玄旻眼波不似以往平靜,他看著太後的眸光裏閃動著對過往的追憶,在他一向陰鷙沉默的臉上留下了不同以往的悲傷,這自然令太後隨之感傷起來。太後逐漸平複了方才的怒意,上前拉起玄旻的手,語重心長道:“你母親不在了,你又跟你父皇心存芥蒂,你就隻剩下皇祖母了。哀家現在年事已高,想來也撐不得多久,能護著你的日子也就該倒著數了。哀家現在隻希望你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不至於等哀家百年之後你再受人欺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