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二章 雷霆抱夜起 嘈切密雨集(一)(2 / 3)

“我還夢見……”昭仁頓住,左顧右盼了一陣,確定周圍都是可信任之人之後才湊近了今上道,“我還夢見儲龍回天了,跟太後一起。”

今上驚詫當場,瞪著昭仁時,見她睜大了雙眼,神情古怪卻分明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可就是這言之鑿鑿的神色反而讓今上開始懷疑昭仁的用心,畢竟這樣的話說出口是可以當她在妖言惑眾的。

昭仁像是沒有察覺到今上對自己的質疑,繼續道:“夢裏太後跟我說,建鄴的龍氣已經單薄,快要鎮不住那些不正之氣了。”

今上勃然大怒,一甩手便將昭仁推去了床/上。

張珂惟恐昭仁受傷正要上前,卻又止步於今上那一身再明顯不過的怒氣,隻得擔心地看著昭仁,見她重新坐起了身,才稍稍安心一些。

昭仁拉著今上的袖管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夢裏太後告訴我的,她說不忍心看著太子哥哥在皇陵裏受罪,要帶太子哥哥一起走。”

喪母之痛已令今上萬分心傷,昭仁卻又在這種時候說出這樣大逆不道之詞,今上隻覺一股難以抑製的怒火猛地竄上心頭,怒極之下他揚起手就要朝昭仁打去。

張珂見狀再不顧君臣之道,上前抱住昭仁就將她護在懷裏,大聲懇求道:“陛下息怒。”

今上抬手未落,一臉憤恨。

張珂忙跪地叩首求饒道:“公主隻是因為太後之事深受刺激,一時失常才會說出大不敬之語,請陛下念公主無心之過,情有可原,奴婢願替公主承受責罰。”

昭仁雙眼又見淚光,與張珂一起跪在聖駕麵前哭求道:“父皇別怪張珂,是昭仁口不擇言,父皇要罰就罰我吧。”

本就無法安定的心境經此一役更加煩躁不安,今上怒而拂袖,怒氣衝衝地離去。走出殿門時,又是一記雷聲響起,這一回雷神震耳欲聾,仿佛當頭喝來,隨即便暴雨如注,傾瀉而下,有意要留人腳步一般。

那一聲驚雷驚天動地,震碎了皇城的沉寂也驚醒了皇陵中糾纏在一起的景棠與靈徽。

靈徽知道景棠深受藥效控製而不能動彈,在知道自己的儲君之尊被西雍輕視時候,他的憤怒隻能通過那雙眼睛流露出來。那樣猙獰的神情看來猶如厲鬼,可靈徽內心的仇恨早已經超出了鬼神帶來的可怖與恐懼,她絲毫沒有回避景棠的逼視,反而鄙夷地看著他,輕輕旋動手中的那把匕首,看著景棠的表情隨著她的動作而變化,享受著報仇所得到的快慰。

那是她的親人被迫用生命作為交換才為她築起的仇恨壁壘,她在那個陰暗的空間裏被困頓了五年,一點一點積聚著對仇人的恨意,將心裏的軟弱跟善良磨滅,變成現在這個親手去操控別人死亡的凶手。

“你不會白死的。”靈徽繼續旋動著手裏的匕首,盯著景棠已經因為疼痛而扭曲的麵容,她的笑意隨之綻開,卻無法融化眼中的冰冷,從而讓她此刻的麵容顯得極其怪異,“你不是不想靖王登上太子之位最後繼任大統麼?那就用你的死,隔斷他的這條路,怎麼樣?”

她的眼裏清楚地倒映出景棠的影子,繼而又閃動著景杭臨死時的樣子,兩次殺人卻如此迥異的情景讓靈徽也覺得一切超出了自己的料想。哪怕此時此刻,她的雙手還有些發顫,卻已經沒有殺害景杭時的慌張,麵對景棠生命的流逝,她甚至顯得坦然無畏,因為他罪有應得。

景棠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才抬起手按住靈徽的手,也按住那把匕首,他知道一旦靈徽將匕首拔出,自己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驟雨急來,嘈雜的聲響將整座皇陵就此包圍,也將他們困在其中,那急促的雨聲就仿佛景棠內心的呼救,渴望著有人立刻出現將眼前仿如死神的靈徽帶走,從而讓他還有活下去的一線生機。他還可以帶著那些足夠置西雍於死地的證據回到皇宮裏,讓所有人知道不是他誣陷手足,而是西雍居心叵測,圖謀不軌。

一旦想到靈淑就是死在景棠這雙手裏,靈徽便嫌惡至極。她甩開景棠的同時用力地旋了那把匕首,聽見景棠吃痛卻已經奄奄一息的輕微叫聲,見到他那雙帶著憎恨和畏懼死亡的雙眼緊緊地盯著自己,她的眉眼裏便又透出了詭異的笑容,混合著她臉上沾染的他的血跡,讓這樣的表情看來帶著莫可名狀的森森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