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淒絕的狂歌,非是歎息的悲調。銀笛之聲,悠揚而綿長,與周遭炙熱狂焰半分不符,隻是沉沉緩緩,道一曲命定的離歌:白首相知,猶按劍。
曲終,人需散。
直起身子,他將銀笛納入袖中。
從懷中掏出“定魂珠”,他在唇邊勾勒出嘲笑的弧度,然後,一口吞了下去。
緩緩行至躥升的火舌之中,他挺直脊背,負手而立,靜候即將清醒的友人。
不多時,便聽身後有了動靜。聞人去非未回首,隻是冷笑一聲:“好友,你果然未曾了解我。”
隻聽那人大笑道:“‘好友’?誰啊?!唉呀呀,莫稱呼得這般熟稔,這邊承擔不起。話說回來,流主,你我很熟麼?”
聞人冷笑,未回話。
回過身去,指尖已藏銀針,聞人去非殺招既出——
銀針如電,映著火光,疾疾向那人飛去。司徒卿卻不曾回身相避,而是掄起雙掌,劃圓弧,生太極,使出“六甲神儀”,阻隔銀針之攻勢。
他冷哼一聲,單掌擊出“無上滅法”,掌風立破對方護陣。
司徒卿雙足踏動,踩兩儀之陣,生四象,化萬物,浩氣如潮蕩平身側烈火,一招“神華天舞”,再出了!
聞人也不相避,銀針至指尖,灌注內勁,頓蘊冰寒之氣。指尖微動,甩袖撒出,便是一招“冰魄飛錐”。
側身一避,司徒卿掌中孕赤炎之火,以“神威天光”相迎!
兩招相接之處,冰寒飛針與灼熱掌氣相抵,破出冰魄碎片四散!內勁將周遭烈火,都蕩得退去丈遠。
招招搏命。
心知對方功力,更知對方不殺他便誓不罷休,聞人去非毫無收斂,放手一搏!
果然,不多時,那人催動掌力,使出的,便是玉石俱焚之招——
見那人提氣全身內力,氣息激蕩,烈火映著發絲淩亂飄散。步踏太極,掌生陰陽,這一招“無還之道”,招如其名。
聞人去非輕輕搖了搖頭,抿了唇角,於心中淡淡歎出一句:果真是個阿呆。
心念已動,聞人去非再使“無上滅法”,與之相拚——
身形如箭,欺近那人。然而,就在兩掌相對的刹那,他任由胸中氣動,嘔出一口血來。
便是這眨眼間的破綻,“無還之道”的殺招,已衝破他的掌氣,結結實實擊在聞人去非的身上!
淡淡揚了唇角,他閉上眼,任意識漸漸遊離。
聽得那人嘔血,重重地咳嗽起來,好半晌才順過了氣。然後,友人緩緩行至他的身邊,伸手探了鼻息,確定他的生死之後,才放心地任由自己昏厥過去。
他睜開眼,抹去唇角血跡,緩緩起身。
伸手扶起友人,負在背上,便聽那人微弱的氣息拂過耳邊。
蘇阿呆,早就說過,莫將爛攤子都背在自己肩上。
緩緩搖了搖頭,他在唇邊揚起苦笑,邁開步子,行出已成一片火海的道非流,行出一場不可期的浮夢。
從此,世間再無聞人去非。有的,隻是那個隱居暮日山居的山野樵夫。
足矣。
因大量服食“鬼神天釀”,蘇慕寧身受重創,足足調養了兩年的時間,才漸有好轉。
在這兩年之中,“道非流”因其流主被司徒卿所殺,是以群龍無首;再者,幫中內部爭鬥不休,五座長老及其弟子耗盡泰半,最終不久後便崩潰為一盤散沙。
“道非流”之禍,就此告一段落。
世人皆嘲笑聞人癡狂,竟學秦皇妄想長生,殺人無數,多行不義必遭天譴。
然而,任誰也不知,那聞人去非當真煉出了“定魂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