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有明和妻子走近舅爺家,算是鬆了一口氣。村莊疏落,殘破不堪;舅爺家仍是三四年前的籬笆院落,仍然是那幾間茅草房,細看,似乎是被燒過之後又重新蓋的。
馬有明三人走到籬笆前,坐在炕上的舅爺從窗口發現了。
不一會,舅爺踏者鞋慢跑到籬笆外,拉住馬有明的手,連連問好,高興得兩眼流淚。
馬有明夫妻也喜極而悲。杏子已被放下來,看著大人流淚,她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感傷起來,大顆大顆的淚珠直往下掉。
“快進屋坐吧,老伴和兒子兒媳婦幹活去了。”舅爺拉著小杏子的手,一起進了院子。
“你們坐著,我去叫兒媳婦來做飯。”馬有明的舅爺準備出門。
“不用叫,我們先休息一會。”馬有明拉住他舅爺的手阻止道。
“你看我這記性,連茶都沒有倒,跑去叫人,讓你們幹等。唉,老了。”舅爺找柴禾生火燒茶。
“我自己來,”馬有明的妻子趕快搬來銅火盆,找來柴禾生著了火。
馬有明的舅爺端來一碟紅棗,又端來一碟水蜜桃,先讓杏子挑了一個。
不用舅爺催,馬有明和妻子吃起來。馬有明又盛來一瓢涼水,三人又喝又吃。
等到銅壺裏的涼水開了,馬有明的舅爺提來時,三人已經吃飽喝足了。
“一路過來,好不容易碰上人家,要一碗涼水,沒有人給,渴壞了!到了洮河邊,我們三人先美美的喝了一氣。”馬有明抹了一把嘴。
“東鄉很缺水,要一碗油,人們會給你,但要水,大多數都不給。”馬有明的舅爺抹著長長的白胡須,微笑著說道。
剛到時,馬有明忙著說話,沒有細看,此時才發現,他舅爺比三四年前蒼老了許多,瘦削的長臉,更加蒼白,皺紋深得不能再深了,高挑的個子顯得更高了。
“現在寧河太平不?”
“算是穩定了,可日子怎麼也過不好。”
“跟人生病一樣,害病快,好起來就慢。”
“這個地方呢?”馬有明覺得來的不是時候,這個地方同樣遭了土匪,生活還是很艱難。
“我們這地方也一樣,大亂雖平,小毛賊仍然亂個不停,不能安心種莊稼。唉!”馬有明的舅爺說罷,歎息了一聲。
“你舅奶奶和孩子們回來,給你騰一間房子,你們放心住,雖沒有什麼好飯,但肚子能吃飽。”他舅爺看出馬有明夫妻臉露難為之情,便趕快給了兩句定心丸,生怕舅孫子不住。
“給舅爺增加負擔了,”馬有明的妻子心懷歉疚。
“我老了,多麼希望有人來看我,要說見不著就見不著了。”馬有明的舅爺精神雖矍鑠,說話語帶感傷。
“舅爺,這日子什麼時候太平呢?”馬有明很疑惑。
“國家統一,中央團結,大局穩定,小地方才太平呢。現在中央亂成一團糟,軍閥各懷鬼胎,土匪遍地,太平日子沒有指望吧?”馬有明的舅爺是讀過幾年私塾的人,也很有政治頭腦。馬有明的妻子和杏子去休息了。馬有明很累,本想也去睡一會,聽著舅爺對時局的看法,卻來了精神,睡意全消。
光陰荏苒,倏忽已經到了兩年。
馬有明的妻子生的兩個兒子,月月生病,頗令馬有明夫妻不堪擔憂。這地方原有一個老中醫,叛亂平息後,搬走了,不知去向。馬有明無奈,叫來一個法師,指點迷津。法師燒香點燈之後,舉起擀飯用的幹仗,在方桌上劃了幾個字,馬有明不知其意,他舅爺雖讀過三四年私塾,也看不懂這神文。法師用擀杖在馬有明背上敲了兩下,又在懷中點點。
“你曾經許過願,”法師圓睜環眼,寒光*人。
“背一個,抱一個,才肯回老莊,”馬有明哆嗦了一下,避開法師的牛眼。
“是了是了,趕快如你所說照辦,”法師說話,音容神秘莫測。
“舅爺看怎麼辦?”馬有明滿麵疑慮。
“孔子說,信神如神在,不信如不在,神鬼之事,凡人難知。”馬有明的舅爺捋著長須須,淡然地說。
“如不照辦,必招橫禍,”法師湊近馬有明的臉,肥大的高鼻梁,碰到馬有明的鼻尖上,差點把馬有明的鼻子給碰歪。
事關重大,馬有明的舅爺一家,不好阻攔,隻能多準備些幹糧和紅棗,湊足一月的食宿費,送馬有明五口啟程。
孟春三月,馬有明一家,回到寧河馬巷。他家門前,但見芳草萋萋,庭院中黃蒿密布,蜂蝶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