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散下無數茸毛似的天花,織成一片大氅,輕輕地將憔悴的世界,從頭到腳地包了起來:又加了死人一層殮衣。

伊將一片魚鱗似的屋頂埋起了,卻總埋不住那屋頂上的青煙縷。啊!縷縷蜿蜒的青煙啊!仿佛是詩人向上的靈魂,穿透自身的軀殼:直向天堂邁往。

高視闊步的風霜蹂躪世界,森林裏抖顫的眾生戰鬥多時,最末望見儼的白氅,都歡聲喊著:“和平到了!奮鬥成功了!這不是冬投降的白旗嗎?”

本詩曾收入1923年9月出版的《紅燭·雨夜篇》中。

誌  願

馬路上歌嘯的人群,泛濫橫流著,好比一個不羈的青年的意誌。

銀箔似的溪麵一意地 要板平他那難看的皺紋。兩岸的綠楊爭著迎接視線到了神秘的盡頭——原來那裏是盡頭?是視線的長度不夠!

啊!主呀!我過了那道橋以後,你將怎樣叫我消遣呢?主啊!願這腔珊瑚似的鮮血 染得成一朵無名的野花,這陣熱氣又化些幽香給他,好攢進些路人的心裏烘著罷!

隻要這樣,切莫又賞給我這一副腥穢的軀殼!主呀!你許我嗎?許了我罷!

本詩最初發表於1921年10月1日《清華周刊》第224期,作者署名風葉。①

①本書選取的是後收入詩集《紅燭》的版本,與原詩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