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 中 曲

牆頭還灑著淅瀝的餘滴,夕陽浸在泥窪中的積潦裏,寂寞的空階呆立著一個伊——“人兒!人兒!”伊歎道,“我幾時,幾時才能看見你?”

橫斜的雁字沒入了天河,寒雁的呼聲從伊心中穿過;於是悲哀沉澱在伊的心窩,“天啊!天啊!”伊叫道,“你為什麼,為什麼生了我!”

瘖啞的自鳴鍾負牆而立。時間是無涯的厭倦和煩累。伊站在生死的門限上猶夷:“悲哀!悲哀!”伊想道,“我將永遠,永遠結束了你!”

搖籃裏忽然呱呱的啼哭,

仿佛是黑夜裏聲聲的更鼓,

把伊從一場惡夢之中救出。

“兒啊!兒啊!”伊哭道,

“教我如何,如何死得下去!”

本詩原載於1925年4月5日《晨報副刊·文學旬刊》第66號。

醒  呀!

(眾)天雞怒號,東方已經白了,慶雲是希望開成五色的花醒呀,神勇的大王,醒呀!你的鼾聲真和緩得可怕。   他們說長夜閉熄了你的靈魂,長夜的風霜是致命的刀。熟睡的神獅呀,你還不醒來?醒呀,我們都等候得心焦了!

(漢)我叫五嶽的山禽奏樂,我叫三江的魚龍舞蹈。醒呀!神的元首,醒呀!

(滿)我獻給你長白的馴鹿,我獻給你黑龍的活水。醒呀!勇武的單於,醒呀!

(蒙)我有大漠供你的馳驟。我有西套作你的庖廚,醒呀!偉大的可汗,醒呀!

(回)我給你築碧玉的洞宮,

我請你在蔥嶺上巡狩。

醒呀!神聖的蘇丹,醒呀!

(藏)我吩咐喇嘛日夜禱求,

我焚起麝香來歡迎你。

醒呀!莊嚴的活佛,醒呀!

(眾)讓這些禱詞攻破睡鄉的城,讓我們把眼淚來澆醒你。威嚴的大王呀,你可憐我們!我們的靈魂兒如此的戰栗!  醒呀!請扯破了夢魔的網羅。神州給虎豹豺狼糟蹋了。醒了罷!醒了罷!威武的神獅!聽我們在五色旗下哀號。

這些是曆年旅外因受盡帝國主義的閑氣而喊出的不平的呼聲;本已交給留美同人所辦一種鼓吹國家主義的雜誌名叫《大江》的了。但目下正值帝國主義在滬漢演成這種慘劇,而《大江》出版又還有些日子,我把這些詩找一條捷徑發表了,是希望他們可以在同胞中激起一些敵愾,把激昂的民氣變得更加激昂。我想《大江》的編緝必能原諒這番苦衷。

作者

本詩原載於1925年6月27日《現代評論》第2卷第2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