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到什麼風聲了?”
“北靜王的好運氣大概已經到頭了,近幾年來在官場上一直走下坡路,為皇帝辦的幾件事也很不合皇帝的心意,如果再這樣下去,沒落是遲早的事。”
迦洛的筆停了一停,接著他的話說下去:“所以與錢家聯姻成為東山再起的最快捷方法。”
“沒錯。”柳舒眉看了躺在床-上的季玲瓏一眼,輕歎道,“但如此一來,這位季姑娘就可憐了,若我是隨歌,即使不當世子,也舍不得這樣的如花美人,紅顏絕色……”
迦洛一笑,低聲道:“你倒真是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多情種子。”提筆繼續寫字,然而那筆尖卻在微微顫抖。眼前恍惚著又現出那青衫少年的臉,低低地透著失望與哀愁,他聲音黯淡眸色無光,他說:我沒想到隨歌是個那麼懦弱無情的人……
是不是因為他也發現了隨歌與季玲瓏之間百纏千繞的曖昧關係,以及隨歌對這門婚事的真正居心,所以才會那般傷心?
柳舒眉見迦洛神色有異,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麼了?”
“我在想,你們五人裏,究竟誰是不帶任何雜念隻衝著佳偶而去赴宴的。”
“別傻了,怎麼可能無所雜念!”柳舒眉笑道,“如果對方是普通女子,也許還有那麼點可能,但是錢三小姐,她身份太特別,特別到令所有人忘記她這個人,而隻注意到了她的財勢與權勢。這就跟皇帝嫁女兒一樣,娶她的人看中的是‘公主’,而不是那女人本身。”
“不知道她知道了會怎麼想……”迦洛的聲音低不可聞。
“不過說起來這位錢三小姐倒是個妙人。你知道嗎?聽說她從很早前就已經開始為自己的婚姻大事做準備,她們家的錢莊在全國各地都有分號,於是她就命令各分號的夥計們實地打聽調查研究每個地方的貴胄公子,光這一樁事便動用了數不盡的人力財力。”
“她想找個好夫婿嫁了,這沒什麼不對。”那青衫依舊在眼前縹緲,揮不去,也走不近。迦洛忍不住伸手去抓,卻徒留空空。
柳舒眉點頭道:“所以我才說她是個妙人。聽說選出的名額共有上百人,她全部寫到一扇屏風上,一查清哪個人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就提筆劃掉。所以淘汰複淘汰後,最後隻落得我們五個人。”
“可這五人裏,卻也沒人真心想娶她。”
柳舒眉沉默了一下,臉上的笑意不見了,“這個……不能說是她不好,隻能說緣分未到……”
話未說完,隨歌已抓著一個夥計打扮的人踏步走了進來,將他往地上一丟,沉著臉道:“我問你話,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如有一個字不實,便如這桌子一樣。”手在桌腿上一劈,硬生生地折下半條桌腿來。
店夥計嚇得麵無血色,渾身發抖道:“世子……想,想問什麼,小,小的知無不盡……”
“我問你,這飯菜裏為什麼會有毒!”
“啊?有毒?”店夥計嚇了一大跳,連忙道,“小店的飯菜聞名遠近,別說毒了,連根頭發絲都不會有,世子是不是弄錯了……”
隨歌劍眉一挑,怒道:“我弄錯了?我的侍婢吃了這些飯菜,都已經昏迷不醒了!你說沒毒,你要不要吃吃看?”
店夥計連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快要哭出來,“世子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這飯菜裏怎麼會有毒,小的跟您發誓,小店是絕對不會幹這種事情的,這不是砸了小店的金字招牌嗎?”
“世子,有話慢慢說,我來問吧。”柳舒眉見隨歌的樣子像要殺人一般,連忙攔下他,轉頭麵對店夥計時,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平柔,“小二我問你,這飯菜是誰要的?”
店夥計怯怯地看了隨歌一眼:“是這樣的,因為見世子中午都沒來大堂吃飯,於是小的就多嘴去問了一聲,然後世子就點了這些菜……”
柳舒眉蹙眉,“那後來怎麼會到了季姑娘房裏?”
“我把做好的飯菜端到世子房裏時,世子卻讓我把它拿給季姑娘,還吩咐了一定要季姑娘吃下去。於是我就送到這來了。我沒想到啊,各位爺,我真不知道這菜裏有毒,要我知道,打死我我也不敢送給客人吃啊……”店夥計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柳舒眉看向迦洛,正好迦洛也寫完了藥方抬頭看他,兩人視線相對,柳舒眉道:“我明白了。”
迦洛也緩緩道:“我也明白了。”
隨歌不解,“明白什麼?”
柳舒眉麵色凝重,盯著隨歌道:“你知道風七少昨夜被殺的事了嗎?”
“和這有什麼關係?”
“我們認為,那個凶手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你。”看見隨歌身子一震,柳舒眉繼續說道,“他本來以為這飯菜是給你吃的,所以在菜裏下了毒,沒想到你卻讓店夥計轉送給了季姑娘,於是季姑娘就很不幸地做了你的替死鬼。”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迦洛扶起一邊雙腿發軟地癱倒在地的店夥計,把手裏的藥方交給他道:“小二哥,麻煩你跑藥店一趟,把這上麵寫的藥材買回來,越快越好。”
店夥計看了隨歌幾眼,嘴唇嚅動。
“我們已經知道此事和你無關,放心,不會再冤枉你。勞煩你快去抓藥,否則這位姑娘可就真的救不活了。”迦洛的聲音溫和,大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店夥計點了個頭,拿著藥方飛快離開。
待他走後,柳舒眉才把話題繼續說了下去:“是這樣的,世子,我們懷疑有人不希望錢家的婚事順利敲定,準備將我們五個全部殺死。而那人,現在已經成功了一半。”接著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說了一遍。
隨歌越聽越是心驚,他的目光鎖在季玲瓏臉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因此,事到如今,我們隻有團結起來,讓對方不再有機可趁。”
“如你所說,凶手若是我們幾人中的一個,豈非防不勝防?”
柳舒眉苦笑,“雖是這樣猜測,但看看我們僅剩的三人,還真是誰都不像是那種卑鄙狠毒之人。”
“卞胥真的死了?”
“我的朋友親眼看他斷氣。碧火流與胭脂妒不同,中者即死。”迦洛的聲音澀澀,“但是,他的屍體卻不翼而飛,著實令人困惑。”
隨歌冷笑,“誰知道他是不是故弄玄虛!”
柳舒眉的眼睛一亮,“世子的意思是——他詐死?”
“此人來曆不明行為不端,若說我們五人裏誰最有可疑,非他莫屬。他想要人不懷疑他,於是布出這麼一局假死,讓別人看到他死了,然後趁大家沒有防備偷偷回來繼續行凶,這豈非萬全之策?”柳舒眉拍額道:“有道理!我怎麼沒想到這點……”
“不,不是他。”斬釘截鐵的回答想也沒想地自迦洛嘴裏飄了出來。
柳舒眉和隨歌一同望著他,齊聲道:“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迦洛猶豫了一下,答道:“我有很多個理由相信不是他幹的。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昨晚和我在一起,遠離京城數十裏,根本沒有機會分-身去殺人。”
兩人吃了一驚,麵麵相覷地望著,這下誰也說不出話來。
疑雲重重,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