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問本小姐他是中了什麼毒?”董小婉突然道。
陳子龍道:“莫非姑娘知道?”
董小婉道:“我當然知道。”
“姑娘還真把在下當成豬了?”陳子龍苦笑著道。
董小婉道:“你本來就是豬啦!”
“你……”陳子龍很鄙夷地看了董小婉一眼,冷笑著道:“你都傷成這樣了,你會知道?”
董小婉又狡黠地笑道:“今早‘死要錢’對我襲擊成功後,突然口吐白沫,跌倒在地上發了瘋一樣在自己身上狂抓!”
陳子龍一愣道:“莫非就是令中者如萬蟻咬心般痛苦萬分,之後一直處於昏迷不醒,全身慢慢腐爛的‘百日昏’?”
董小婉道:“應該不會錯。”
陳子龍暗自點頭,道:“難怪在下看見他時,他連爬都爬不起來。”
董小婉很鄙視的道:“要是他沒有中毒,以閣下那樣的身手,十條命都不夠活。”
陳子龍卻喃喃道:“那現在怎麼辦……”
“我有解藥。”董小婉道。
陳子龍苦笑著道:“大小姐,能不能走出這個叢林我們還得靠他的,在下可沒心情跟你開玩笑。”
董小婉瞪了陳子龍一眼,道:“本小姐吃飽撐著才跟你開玩笑。”
陳子龍凝視著董小婉道:“姑娘說真的有解藥?”
董小婉很凝重地點了點頭。
陳子龍注視著董小婉,突喃喃道:“‘百日昏’產自西域的七星海棠,‘死要錢’中了這種毒並不稀奇,可你怎麼會有這種解藥……”
董小婉臉色突一變,衝著陳子龍道:“囉哩囉嗦的!煩死啦!快去喂他吃一半解藥,明天他就會醒的!”
陳子龍手一攤道:“哪兒有解藥?”
董小婉很不耐煩地道:“包袱裏,你再把它打開吧!”
陳子龍望著包袱的閨閣之物,無奈問道:“哪個是?”
董小婉道:“自己不會找嗎?”
陳子龍揭開其中一個小木盒,登時幽香撲鼻,見盒中盛的竟是胭脂。”
董小婉瞪著陳子龍,嘴裏不住罵道:“紫色的小木盒。”
陳子龍依言打開了紫色的小木盒,登時打個噴嚏,裏麵卻是一種紅色的粉末且極為辛辣,心道:“這明明是辣椒粉,怎麼是解藥……”
但聽得董小婉突然問道:“喂!書生,我昏迷之時,你是不是給我吃過什麼丹藥之類的東西?”
陳子龍道:“是啊!”
董小婉嫣然一笑道:“難怪我好得這麼快啦。”
陳子龍喃喃道:“那你還不多謝在下?”
董小婉瞪了陳子龍一眼,問道:“還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陳子龍咧嘴一笑,道:“其實在下也不知道!”
董小婉一怔,跟著罵道:“不知道?那你還胡亂給我吃?”
陳子龍道:“‘毒後’給的,反正又吃不死你。”
董小婉又是一怔,聳然動容,問道:“你見過‘毒後’?”
陳子龍凝視著她,似在沉思,並沒有回答她,最後竟伸了伸懶腰,喃喃道:“睡覺啦!請自便!”說著靠著大樹閉上了眼睛。
過了良久良久,董小婉見陳子龍還是沒有半點動靜,似已睡著了,在昏暗的火光下見他的臉上甚是肮髒,卻也是容貌清秀,眉宇間隱約散發著一種灑脫,突聞到他身上濃重的男子氣息,不由心中一動,漸漸忘卻胸前疼痛,過了好一陣子,竟爾迷迷糊糊的靠在陳子龍身上睡著了。
陳子龍一覺醒來,天雖已亮,周遭還是灰蒙蒙一片。
一縷縷似桂香,又似蘭香的淡淡香甜撲鼻,
側頭見董小婉靠著自己沉睡未醒,鼻息細微,雙頰暈紅,兩片紅唇微微上翹,不由得心中一蕩,想起接骨時她胸脯之美,顛倒難以自己,伸過頭去,便要親她口唇。
尚未觸到,突聽到一陣陣醜惡,而又令人分外不愉快的笑聲。
‘死要錢’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在看著他冷笑著。
笑得陳子龍全身發毛,冷汗直冒,當即拍拍兩下,重重打了自己兩個耳刮子。
董小婉給驚醒了,睜眼問道:“書生,你幹甚麼?”
陳子龍羞愧難當,含含糊糊地道:“沒……沒甚麼,有什麼東西咬我!”
董小婉道:“傻啦?”但隨即發現自己還靠在陳子龍身上,不禁滿臉通紅,連忙縮開,低下了頭。
“死要錢”還在冷笑,一雙充滿了譏消的小眼睛盯著陳子龍,沒有動。
“你若要再笑,本小姐便殺了你!”董小婉怒道。
“死要錢”看著陳子龍雙眼裏突又露出了狐狸般的狡黠,道:“他可舍不得我死的。”他的聲音幹澀又醜惡。
陳子龍暗道:“這人功於心計,已然猜出我要靠他才可以逃出這個叢林。”他突冷笑道:“在下現在便殺了你!”說著手拿短矛站了起來。
“死要錢”看著陳子龍站起來,才慢慢的接著道:“可是我保證你殺了我之後,一定會後悔的。”
陳子龍一笑,問道:“在下為什麼要後悔?“
“死要錢”冷冷地道:“這世上不止有吃人的野獸,還有一種東西也會吃人。”
董小婉突問道:“你說是什麼?“
“死要錢”道:“樹林子,不認得路的人,隻要一走進會吃人樹林,立馬就會被吃掉,永遠也別想活著走出去。”
陳子龍一笑道:“你說的就是這個林子?”
“死要錢”笑道:“世上若真有吃人的樹林,現在這個叢林一定可以把你倆給吃掉。”
陳子龍終於慢慢地坐了下來,盯著老人的臉,試探著問道:“你有把握能走出去?“
“死要錢”又笑了笑,悠然道:“那你認為我能不能帶你們走出去呢?”
陳子龍突長長歎了一聲道:“假如一個人每天都想著向棺材裏伸手,而且又終年出沒於深山古墓,那麼這個人定會對各種叢林很熟悉。”
“死要錢”又一笑,悠然道:“這個人便是我了!”
董小婉道:“那你現在帶我們出去,別想耍花樣,你也嚐試過這毒的厲害,出去後我會把另一半解藥給你。”
“死要錢”蒼白的臉露出了一絲笑容,道:“老子餓了!”
陳子龍笑了笑,居然從包袱了拿出了一個用油紙包著的肥燒雞,還有一瓶酒,他喃喃道:“閣下一說餓,在下還真的餓了。”
跟著陳子龍撕下了一個雞腿向董小婉遞了過去,道:“姑娘的手腳可以動了嗎?”
董小婉嗤的一笑,點了點頭:“休息了一晚,好多了!”伸手接過了雞腿。
他們看來不但很悠閑,而且很舒服的吃起來,甚至連瞧都沒瞧“死要錢”一眼。
對於一個十幾個時辰都沒吃過任何東西的人來說,燒雞和酒的香氣,已經不再是誘惑,而是一種折磨,一種虐待。
那明明是他的食物,現在“死要錢”隻能眼巴巴的看著,一陣陣香氣就像是馬鞭子般一下下地鞭撻著他,鞭得他全身骨肉都起了戰栗。
他的雙眼突閃過一絲惡毒的凶光,跟著歎了口氣,忽然道:“你們想這怎樣?”
董小婉一笑,拿著雞腿晃了晃,突然問道:“為什麼要殺死花大少爺?”
‘死要錢’道淡淡地道:“這還要理由嗎?”
陳子龍突舉起那柄短矛,道:“為了這柄價值八千兩的短矛?”
‘死要錢’冷笑著,他沒有承認,更沒有否認。
董小婉很吃驚的看著短矛,道:“這樣的一柄矛也值八千兩?”
陳子龍一笑道:“你可不要小看這柄短矛,它可是大有來頭,乃當年漢朝開國大將樊燴的隨身兵器。”
董小婉顯得更吃驚,道:“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陳子龍笑而不答。
董小婉忽瞪著‘死要錢’罵道:“你吃‘花花大少’嘴軟想必也不知道有多久了,就為了這柄矛就向他突下毒手,未免也太狠了!”
陳子龍道:“如果一個人為了錢連自己父母,祖宗的墓都扒開了,這個混蛋有多麼心黑手辣,想想看就可以知道了。”
‘死要錢’忽然大笑,他的笑聲讓人聽起來發毛,道:“可是你們若想活下去,還是要靠我這個黑心的混蛋。”
陳子龍悠然道:“看來有一點你還不清楚。”
‘死要錢’道:“哪一點?“
陳子龍道:“現在我就可以走,而你卻隻能被綁在這裏等死,活活的餓死!”
‘死要錢’笑了,他的笑聲單調而醜惡。
陳子龍撕了一個雞翅突向‘死要錢’扔了過去,‘死要錢’手腳給捆,竟一口咬住了雞翅,連骨吞了下去。
陳子龍喝了一口酒,很滿意的歎了口氣,忽然道:“你是不是該要告訴我為什麼和花大少爺聯手殺死‘蛇寡婦’呢?”
‘死要錢’臉色一變,跟著又哈哈大笑,道:“‘蛇寡婦’最重衣著,她的衣物價值不菲,我當然不能放過吧!”
陳子龍道:“當然!”
‘死要錢’道:“那你說我還能為什麼?”
“錢?”陳子龍突也哈哈大笑,道:“你應該猜到在下是誰吧?”
‘死要錢’看著他;看了很久,想說話,沒有說話,然後又看著他,突然喃喃道:“我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來。“
陳子龍道:“什麼人?“
‘死要錢’道:“陳子龍,狂傲自大,不是江湖人卻偏好管江湖事。“
陳子龍又笑了笑,道:“那你還想騙我?“
‘死要錢’道:“你不信?”
董小婉突然道:“你當我們白癡啊?花家堡富可敵國,花花大少會為了錢殺人?”
陳子龍突瞪著‘死要錢’冷冷地道:“說!你和花大少爺是受誰之命殺死‘蛇寡婦”的?”
‘死要錢’也在瞪著他,眼睛裏充滿了懷疑的驚詫,突仰天長笑,笑聲中卻響起了一陣短促但卻刺耳的慘呼!
隻見樹幹葉間,“嘩啦啦“響動,一條巨大的蟒蛇從枝葉間滑了下來。
陳子龍嚇得張大了嘴,想呼喊,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董小婉伸手,想去掏囊中的暗器,可是她的手已顫抖得連舉都舉不起來了。
巨大的蟒蛇,力量足以絞殺林中一切的生物。
‘死要錢’似乎還在笑,可他笑容卻已凍結,巨大的蟒蛇正一點一點的把他絞緊,他臉上的肉仿佛還在抽搐,血紅的眼珠子如死魚般凸出,再也看不見那種狐狸般的狡黠。
陳子龍忽然覺得這個人很可憐,他知道這個人一定死不暝目。
巨大的蟒蛇卷著‘死要錢’的屍首慢慢地從陳子龍與董小婉的身旁滑了過去,居然沒有理會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