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過來對陳子龍道:“陳大哥你要喝藥了。”
陳子龍道:“你剛才跑出去就是為了這個?”
李定國笑道:“是啊!”
陳子龍道:“裏麵是什麼?”
李定國道:“丹參……”
陳子龍笑道:“補血活絡。”
李定國點頭,道:“你失血過多,所以我進山挖了很多給你補。”
陳子龍道:“你怎麼會這些的?”
李定國道:“我爹教的,他說在山中打獵必須要對各種草藥了解,這樣就是受傷了也隨時可以保命。”
陳子龍道:“你爹娘呢?怎麼沒看見他們的?”
李定國黯然神傷,道:“他們死了。”
陳子龍一怔,道:“抱歉……”
李定國的雙眼已有淚光,過了一會,道:“兩個月前,我娘給一頭猛虎圍擊,我爹為了救她,結果也給咬死了。”
陳子龍望著李定國,心裏不知怎樣安慰這位少年,卻一時不知說什麼了。
又過了好一會,李定國突然抖了抖披在身上的老虎皮,道:“不過我已經給他們報仇了。”
陳子龍又是一怔,忍不住道:“你把害你爹娘的猛虎給殺了?”
李定國點頭,道:“是。我打了它五拳就把它給打死了。”
陳子龍呆住了,他望著李定國身上的老虎皮,斑斕厚重,足是一頭正當強壯凶狠的成年老虎的體型,他竟然隻用五拳就把老虎給打死,可見他的天生神力,當年的霸王也不過如此罷了。
李定國見陳子龍沒有出聲,道:“你不相信?”
陳子龍搖頭:“相信。”
李定國咧嘴一笑,又抖了抖身上的老虎皮,還不成熟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報仇後的快意。
陳子龍不願再勾起李定國的傷心事,突問道:“她人呢?怎麼沒看見她的?”
李定國一愣,道:“董姐姐嗎?”
陳子龍微微點頭一笑。
李定國道:“她就在隔壁的屋子裏休息,那裏以前是我爹娘住的。”
陳子龍道:“哦!”
李定國道:“你要過去看她嗎?”
陳子龍遲疑著。李定國望著陳子龍,突問道:“董姐姐是不是對你很重要啊?”
陳子龍又微微一笑。
李定國又問道:“你是不是喜歡她?”
陳子龍搖頭。
李定國滿臉懷疑,道:“那你為什麼願意割破自己的手腕用血來幫董姐姐維持生命,難道你不知道你可能會死的嗎?”
陳子龍內心一震,其實他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難道真的喜歡上她了?
他苦笑了一下,不想李定國再說下去了,道:“我感覺累了。”
李定國道:“那陳大哥你喝完藥就好好休息吧。”跟著他望著外麵西斜的太陽,接著道:“我也到時間進山打獵了!”
陳子龍忍不住道:“你天黑才去打獵?”
李定國道:“是啊!天黑了就會有很多野獸出沒。”
陳子龍道:“你不怕?”
李定國拍了拍他那寬厚而又結實的胸膛,道:“不怕!”跟著咧嘴笑道:“我今晚去打個大熊回來給陳大哥你補身子。”說著就拿了弓箭和捕獸器出門了。
陳子龍靜靜地看著李定國離去的身影,看著他那挺得筆直的背脊,陳子龍突然連眼角都露出了笑意,因為他發現這個少年不但率真聰慧,而且還有一種天生的倔強與堅定。
過了一會陳子龍把藥喝完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李定國笑嘻嘻地扛著一頭大灰熊回來,剁了兩隻熊掌燒來給陳子龍和董小婉補身子,然後把熊膽也取了出來熬藥,最後才把剩下的熊肉分給了山下的村民。
如此過了兩天,陳子龍慢慢地恢複了起來。
這天,太陽又開始西斜了,屋內又剩下陳子龍一個人了,他坐了起來,望著窗外:都這麼多天了,怎麼董姑娘一次都沒來看過自己,自己救了她,難道她一點恩情都不念?還是她根本是傷著比我還重……”
他越想越不能自己,最後站了起來,向門外走去。
陳子龍走了出去,門外竟是一片山茶花,人聲寂寂,風中飄動著茶花的香氣。
夕陽西下,茶花林的盡頭是一線飛泉,自半山中倒掛而下,宛如圖畫。
陳子龍似已醉,他走進了圖畫,穿過茶花林,在圖畫中看見了一個人,她正倚坐在茶花樹下一張石凳上癡癡的出神。
她穿件淡青色的衣裳,倩影如柳絮,蒼白的臉上昔日的病容還未減卻,如今又添新愁,猶如弱不禁風。
夕陽雖美,卻遠不及她的十分之一,陳子龍直到現在才發現,原來董小婉竟然是一個如此美的女人。
風吹著的山茶樹,地上落滿了茶花,他悄悄地向她走過去,忽然發現那雙烏黑的大眼睛正望著他。
陳子龍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居然好像有點驚慌失措,又似乎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
她內心裏又會是怎樣的滋味?
她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了?
可她看過來的眼神跟以前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陳子龍突然想起了曾經有多少次警告過自己,千萬不要自我陶醉,可是這個老毛病偏偏還是改不過來。
現在他還是忍不住在想:“她若不是很沉得住氣,那就一定就是很會裝。再說在這世上又有幾個女人不是裝模作樣的?”
陳子龍走到了她身旁,勉強笑了笑,道:你的傷好了?“
董小婉點了點頭,道:“好多了。”
陳子龍道:“那就好。”
董小婉道:“你呢?”
陳子龍點了點頭。
董小婉看著他,跟著指了指對麵的石凳,道:“坐。”
陳子龍笑了笑,就在她的對麵坐了下來,心裏雖然有很多話說,卻又說不出來,隻好搭訕著問道:“定國呢?“
董小婉道:“他進山打獵去,我想他一定又會打很多獵物回來的。“
陳子龍突然站起來,又坐了下來,他本來是想去找李定國的,但他很不願意讓董小婉覺得他是個不知趣的人。
茶花重重,香氣彌漫,夕陽西下美如夢幻。
他們就這樣的坐著,似乎都有很多話要說?可是卻偏偏都想不起該說什麼?他倆仿佛已變成了一對第一次出來幽會的情人。
董小婉忽然道:“你真的是陳子龍?”
陳子龍苦笑了一下道:“你認為呢?”
董小婉冷冷道:“你愛說不說。“
陳子龍突然起身作緝道:“在下陳子龍,董姑娘,小生這廂有禮了!”
董小婉盯著陳子龍,不禁噗地笑了出來:“說名字就說名字唄,幹嘛這樣文縐縐的,再說閣下橫看豎看也是混蛋。”
陳子龍苦笑著又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董小婉突又問道:“這個東西你認得嗎?“
陳子龍道:“甚麼?“
董小婉從懷裏取出了一片鐵塊的東西拋給了陳子龍。
陳子龍發現這根本就是一塊有標識的腰牌,牌上還刻有一個“李”字的標記。
他不明白董小婉為什麼會如此感興趣:“難道這個是你的?“
董小婉道:“不是。”
陳子龍問道:“那你是從哪裏得到的?”
董小婉道:“這是從‘花花大少’的屍身上搜到的。“
陳子龍道:“花大少的?”
董小婉道:“不是他的。”
陳子龍訝異:“哦?”
董小婉點頭道:“我以前見過這個東西。”
陳子龍道:“哪裏見過?”
董小婉道:“煙雨樓!”
陳子龍道:“金陵的煙雨樓?”
董小婉輕輕地點了點頭。
陳子龍更奇了,煙雨樓豈非就是青樓?他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這是誰的信物?“
董小婉淡淡道:“到我們那裏的什麼樣的客人都有,不但有英豪,痞子,還有和尚,甚至是太監。“
陳子龍卻似已完全忘了煙雨樓是金陵最大的青樓,他心裏也確實有很多更重要的問題要問:“那你知道是什麼人留下的?”
董小婉點頭道:“是一個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