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鶯點頭。陳子龍又一次怔住了,他盯著小鶯,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小鶯挺了挺她那微凸的胸膛,盡量把自己裝得成熟的樣子,道:“所以我是姐,她是妹。”聲音聽起來還是很稚嫩。
“哦?”陳子龍一時不知說什麼了。
“嗯!”小鶯突然歎了口氣,黯然道:“大夫說我天上有一種長不大的病。”
陳子龍道:“永遠韶華歲月,那不失為一件美事。”
“可很多事……”小鶯歎了口氣,顯得很黯然神傷的道:“算了,不說也罷!”
陳子龍望著她,突然覺得無言以對,他突然感覺到她很痛苦,因為他知道假如一個人一生都隻能停留在一個歲月,那可確實是一種悲哀。
小鶯突又歎息著,望了望馬車,道:“公子還是趕快上馬車吧!”
陳子龍望著馬車,突然問道:“她不會也……”
小鶯一笑道:“公子放心啦,她是個正常的女人。”然後小鶯故意壓低聲音道:“上車了,說不定會有事情發生哦!”
“真的?”陳子龍愣住了,他忽然發覺自己的心在不停的跳動,跳得比平常還要快三四倍。
現在他已坐上了馬車,馬車也已啟動。
車廂內更是堆滿了各式各樣五彩繽紛的鮮花。
陳子龍突然發現自己呆住了,因為一個女人向他撲了過來撲倒在他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的右耳。
“顧媚?你怎麼在這裏?”陳子龍苦笑著道。
“你個王八蛋,這麼久不來找,又跑到哪個女人的窩裏去了?”顧媚揪著陳子龍的臉狠狠的道。
陳子龍不敢動,他知道他一動,他的耳朵說不定又會被狠狠地咬一口,他苦笑著道:“現在不是來了嗎?不過我確實每天都很想念你。”
“少唬老娘開心!你這沒心肝的混蛋,從來都是見一個愛一個,哪會惦記我?”顧媚道。
馬車在平平穩穩地走著。
顧媚穿著件白色的柔軟絲裙就坐在花叢中,烏黑的青絲披散在她的雙肩,她身上沒有任何修飾,卻又仿佛是那萬花叢中一枝最珍貴的水仙,高貴而脫俗。
陳子龍就坐在顧媚的對麵,他一向不喜歡坐車,因為他總會覺得會暈,但他知道顧媚從來不喜歡走路或者騎馬所以現在他隻能乖乖的坐在車上。
顧媚坐在對麵看著他,眼睛裏充滿了那種誰也說不出有多溫柔的笑意。
陳子龍忍不住道:“你幹嘛老這樣看著我?”
顧媚道:“因為我很不開心?”
“為什麼?”陳子龍道。
“不論哪個跟一個賊,而且還是一個負心的賊坐著,都不會開心的!”顧媚道。
陳子龍道:“誰?”
“你!”顧媚道。
陳子龍苦笑著:“早知道來了會要挨罵,倒不如不來了!”
顧媚盯著陳子龍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你心思?”
陳子龍隻有承認:“你確實很了解我。”
顧媚嫣然一笑,點了點頭。
“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姐姐?”陳子龍突然問道。
“姐姐?”顧媚道:“你是不是又想打什麼鬼主意?”
陳子龍道:“我說的是小鶯。”
顧媚望著陳子龍嬌笑著道:“她是才十三歲。”
陳子龍苦笑著道:“她說你是她表妹!”
顧媚道:“你給她騙了!”
“原來如此!”陳子龍恍然大悟,他喃喃道:“我真笨,竟然這樣就給她騙了……”
陳子龍仿佛想到什麼似的,一拍後腦勺,道:“她該不會是你表妹吧?”
顧媚狡黠一笑道:“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陳子龍道:“怎麼沒聽你提起過的?”
顧媚道:“她本來是我一個堂叔的女兒,堂叔死了後就留下她一個人,我見她可憐就把她接了過來。”
陳子龍拍著自己的腦袋喃喃道:“哎呦!我的頭這下可要大了!”
顧媚看著他,卻甜甜地笑著,道:“你看見我也會頭大嗎?”
“這個……這個嘛!”陳子龍摸著鼻子遲疑著,道:“這個似乎不太好說。”
顧媚立刻板起臉,狠狠地道:“說,我要知道。”
陳子龍歎道:“此刻我的頭雖然沒有大,心卻比平常跳得快三四倍。“
顧媚又笑了,輕輕的笑了,道:“你這樣人沒什麼好,而且還長得賊眉賊眼,一張嘴確比蜜還甜。”
陳子龍喃喃道:“在下的嘴若是不甜,又如何能讓豔壓秦淮,令多少王侯將相不惜傾家蕩產也要博紅顏一笑的顧媚,顧大小姐對我一見傾心呢?”
顧媚怒視著陳子龍,狠狠的道:“誰對你一見傾心了?臭不要臉!”
陳子龍咧嘴一笑,道:“呸呸呸!在下失言,不是顧大小姐對我一見傾心,而是我死纏爛打,死不要……”
他話還未說完,已經說不出了,因為他的嘴已經給顧媚咬住了。
她的唇很柔潤,也很甜蜜。
她咬得很輕,很柔。
陳子龍沒有抗拒,他慢慢的在享受,享受著人世間最美好的事。
瀟妃竹簾半卷著,窗外夕陽無限好。
陳子龍忽然發現車上還有酒,酒香撲鼻的美酒。
陳子龍喝了兩口酒,突然問道:“你何時變成了個酒鬼的?”
顧媚咬著那緋紅的嘴唇,道:“最近!”她說得很慢也很輕。
“哦?”陳子龍道。
她用眼角瞟著陳子龍,接著恨恨的道:“自從我們分手之後,想著你很快會回來,而你卻偏偏不來找我,我的心情怎會,怎會……”她並沒有再說下去,因為此時她的臉已紅了,紅得就像那漫天落霞般,萬花似乎早已失卻色彩。
她亦笑亦嗔,似怒似惱,現在她居然很害羞。
陳子龍沒有再答腔了,他靜靜地看著她,竟已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陳子龍歎息著,喃喃道:“我的確早該去找你,的確啊!”
顧媚的臉更紅了,輕輕道:“人家臉上又沒有花,你死盯著人家看什麼?”
陳子龍歎了口氣,喃喃道:“雖沒花,卻人比花嬌!”
顧媚又笑了,笑得既溫柔又甜蜜,臉上還有兩個小酒窩。
瀟妃竹簾半卷著,遠處漫天豔麗的夕陽,似都已失卻的色彩。
“你怎麼來到這裏的?”陳子龍又突然問道。
顧媚又咬起了嘴唇,道:“自從那天你離開以後,每天想著的都是你,所以我一直不開心,於是我就喝酒,誰知酒入愁腸,愁更愁。”
陳子龍喝了口酒徐徐道:“酒確實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它明明是一種水,卻有時能讓人清醒,但有時它又往往讓人腸斷。”
顧媚接著又說道:“到後來就想著出來到處遊曆一番,在散心之餘也希望可以在路上碰見你!”
陳子龍沒有出聲。
顧媚突幽幽地道:“我是不是很傻啊?”
陳子龍望著她,眼中充滿了柔情,搖著頭道:“你不傻!”
顧媚嫣然一笑,道:“誰知出來三個月,連你一點消息也沒有。”說著向陳子龍瞟了一眼,接著道:“今天正當我百無聊賴正想著要不要把你忘了,突聽到有兩個路人說桃花林來了個看起來很窮酸,出手卻很大方的狂妄書生。”
“所以你就知道是我了?”陳子龍道:“也知道直接過去找我,我可能又會跑掉?”
顧媚嫣然一笑,點了點頭。
陳子龍歎息著喃喃道:“世事就是這麼奇妙,有些人你越想見時卻又偏偏見不著,到你沒那麼想了,他卻又偏偏自動送上門。”
顧媚垂下頭,遲疑著,道:“你是不是又要逃跑?”
“不跑了!不跑了!”陳子龍斜倚在車廂內,似乎已睡著。
顧媚用她那雙比春風還柔和的纖秀玉手,輕輕地撫摸著陳子龍的臉,柔聲道:“你睡吧!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來時,說不定到了你意想不到的地方!”
陳子龍忍不住張開了雙眼,道:“要到哪裏?”
顧媚垂下了頭,望著他,她的聲音更輕,更溫柔:“金陵。”
陳子龍又張開了眼,望著車窗外的漫天落霞,似有所思:“金陵?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