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冷雨中,一群蒙麵人圍著白衣聯袂、纖塵不染的裂帛。其中一人開口:“裂帛,找我們來有何事?”
這些人的口吻都是不敬,讓裂帛冷然不語,俊秀的側臉依舊毫無表情,就這樣站著,宛如一尊桀驁但無生命的玉雕。
另一蒙麵人不耐煩道:“叫我們來,有話快說!雖然廠公有令,但論資格,你還不配號令我……”這人也還來不及為剛剛說出口的話後悔,人頭便已落地。其他人連裂帛怎麼出手都看清楚,隻見血光四濺,一人倒地。
裂帛收回長袖,一身白衣仍是纖塵不染,他傲岸的目光冷冷一掃,最先開口的人頓時抱拳跪下,略帶恐懼道:“裂帛大人。”
其他幾人也屈膝跪下,生怕一命嗚呼。
裂帛這才屈尊開口,“明日便是唐家喜日,給我盯緊唐無波。”
“小姐,裂帛信得過嗎?”梅若神色凝重地問道。
唐無波正在欣賞今日所畫墨蓮,頓了頓,輕柔道:“當然信不過!”
梅若愣了一下,“那你為什麼還告訴他,我們要將珠寶混在戲班中運出去?”
“今年冬季比以往更加寒冷,城外聚集無數的災民。爹為了表現對這場婚事的重視,自然會捐贈千鬥白米、棉衣萬件,由我分與難民。你說這麼多箱珠寶,混在其中豈不是最佳時機?裂帛是最棘手的人物,就算他投靠了東廠,憑他的性格也會跟東廠的人南轅北轍。明天運糧,東廠那些蠢材肯定會盯緊我,而他疑心重,知道我絕不會親自運輸藏有珠寶的箱子,所以明天運糧反而會盯緊其他隊伍。”
梅若似懂非懂地,“比起裂帛,先生覺得跟東廠交鋒會更有勝算?”
唐無波點了點頭。
深夜,唐無波未睡,卻是下了地牢,拎了兩壺酒跟一把鑰匙走到關著殷岩泉的牢獄前。她將鑰匙和酒放下,道:“我近來運氣不佳,如果你願暫時放下恩怨,就用這把鑰匙打開你右手的鐵索,陪我喝酒。”
殷岩泉是耿直人,心思單純,自然會被唐無波這樣無厘頭的做法攪亂了頭緒,“你又想幹什麼?”
唐無波笑眯眯道:“找人喝酒,就如此簡單。”
殷岩泉定定看著她。
唐無波撅嘴不說話,“真掃興,不喝我自己喝。”她在他身旁席地而坐,拔掉缸口的塞,將酒從頭頂灌下,打濕全身。
“唐姑娘?”
“嗯?”唐無波回頭看著他,將腳邊的酒壇子踢了過去,“想問話,先幹了再說!”
“酒乃穿腸毒藥,女孩家,別喝太多。”他的口吻突然變成苦口婆心,讓唐無波“噗嗤”一笑,噴出一口酒水。
“不,酒是個好東西,一醉解千愁。”唐無波抱起酒缸狠狠灌下去,就算被嗆到咳得滿臉通紅,她還是更大口喝。殷岩泉連忙解開右手鐵索,劈手奪了酒缸,“借酒澆愁愁更愁,你還這麼年輕,怎麼就有這番煩惱的事?”
“煩惱?我從未煩惱過,我隻恨過!永遠恨著!”她突然咬牙切齒道。秀眉的臉龐,竟因仇恨而猙獰了。纖細白皙的手在不知不覺間變成黑,如爪般尖銳。
殷岩泉從她身上感到一股如墜冰窖的刺骨寒冷。
唐無波還小,多小?才十七歲,如此綺麗美妙的年齡,出生高貴,才貌兼備,怎會如此毒辣,如同邪魅?
“無波姑娘,”許是感應到這女子內心潛藏往事無數,殷岩泉忍不住低聲喚道。
“陪我喝酒!”
“不陪!”
“那我自己喝!”
“唉,無波姑娘……”
長得如此粗獷的男子,怎麼如此嘮叨?
唐無波舉著酒缸,露出溫和可親的笑容,“殷岩泉,不如我們來個遊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