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才蒙蒙亮,薛濤早在垂袖站在驛站門外等候,比誰都要心急。
白玨走下來,素淨長衫,不留半絲淩亂的束發,透出一股淡淡的冷漠氣息。她拱手施了一禮,然後走到門外接過梅若牽著的坐騎,翻身躍上。
沒多久,街道上逐漸擺滿了各種小攤小販,一聲吆喝傳來“剛出爐的包子”,掀開滿滿飄香的蒸籠。也有人卷起袖子或蹺起二郎腿聊家常,話匣子一打開,就是沒完沒了的瑣碎小事。
白玨的馬由遠及近地打碎這片寧靜,踏起沙塵激揚,最後長長“籲”了一聲,停在一對栩栩如生的鎮宅石獅上。
唐家莊門外站著兩個男子,灰衫黑帽,見了白玨,年輕的那個立即驚愕地張大嘴,手指懸在半空顫得不停。
騎在馬上的白玨蹙了一下眉,扭過頭,一雙欺霜勝雪的冷眸凝視著另一個較為鎮靜的,道:“大唐特使白玨來訪,請代為通報一聲。”
那人急忙恭敬地鞠了一躬,伸手往裏請:“大人,請往這邊走。”
一輛軲轆軲轆響的馬車終於從轉角處加速駛來,薛濤見白玨已下馬走進唐家莊,命人捧著牌匾跟上。
唐家莊很大,一眼望去,廊道迂回,一望無涯,遠遠還能聽見潺潺流水發出的聲響。不愧是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府邸精致無雙,又宏偉廣大。
這人將他們帶到大廳上,立即鑽入後院稟告唐藺如。
白玨轉身打量了下這座豪華得十分雅致的廳堂,各種布置都讓人油然升起一股莊敬與氣派。
薛濤在旁,看著幾副字畫,不吝讚道:“好山好水,好字。”
“兩位大人,不知何事到訪呀?”
爽朗的笑聲從後院早早傳來,未見其人倒聞其聲了?白玨微微笑了下,能發出這樣氣正圓潤的字句,向來慷慨大義。她轉過身,朝紅黑寬袍的唐藺如望去,後者剛與薛濤抱拳作了禮,朝她往來時,嘴角的笑意頓時凝結了。
白玨上前拱手行了一禮,微微笑道:“唐莊主,打擾了。”
“無……”見他失態地往前靠近一步,白玨眼底頓無笑意,兩道秀眉微微攏起。
薛濤立即不著痕跡地攔住唐藺如,笑了笑,介紹道:“唐莊主,這位是朝廷派來的特使,白玨先生。聽聞莊主多年來慷慨解囊,救濟難民無數,便命人連夜打造牌匾,褒獎莊主的美德。”
唐藺如僵硬地轉向兩位下人吃力地捧著的牌匾,四個金子“大義天下”,入木三分。他牽動嘴角,笑了笑,“多謝二位大人了。”
隻是轉向白玨時,那笑有幾分難以言明的苦楚。不過很快地,唐藺如又恢複了麵色,請了二人上座,又命人捧了茶,高聲笑道:“這隻是略盡薄力,唐某何德何能?實在是稱不上‘大義天下’這四個字。”
白玨和緩道:“唐莊主謙虛了,我從邵陽等地一路走來,鮮少見到像唐莊主如此深明大義,傾囊相助貧苦百姓的。這是不可多得的美德,這塊牌匾,是感謝莊主,同時也是宣揚您的大義,鼓勵更多的人能出手相助。”
“白姑娘年紀輕輕就如此體恤百姓,真是難得。”唐藺如感慨道。
白玨微微笑道:“唐莊主也是。既然牌匾送到,那我也要告辭了。”
“白姑娘先別走……”唐藺如急忙擺手說道,他笑了笑,“白姑娘剛才也說了,希望更多的人能出資相助難民。唐某在揚州臉麵尚有,不如明晚將本地富甲請到府裏一聚,白姑娘也出席,我想會有更多的人出資捐助。這米糧跟棉被等,肯定是越多越好。”
薛濤禁不住點頭,配合道:“確實,若唐莊主親自出麵,勢必會事半功倍。”
白玨想了想,點頭笑道:“如此,那就有勞唐莊主了,我明晚必定準時出席。”
“對了,白姑娘是初次到揚州吧?這揚州美景美食堪稱一絕,不如白姑娘到我這住下,讓我夫人帶你四處走一走如何?”
唐藺如的盛情難卻讓白玨暗暗吃了一驚,“唐莊主,這就不麻煩了……”
“白姑娘,卻之就是不恭。”唐藺如笑了笑,揮手叫了兩個婢女來,一個去打掃房間,一個去通知邱抹雲。
薛濤在白玨身邊低聲道:“白先生,唐藺如向來都是這樣好客,入鄉隨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