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真正地開始了身為小廝的生涯。
雖說出門以為她就是施墨的小廝,不過,那種小廝連烏薄年都看不過眼。借著施墨編造的另一重債主的身份,她更樂得輕鬆,把什麼都推給施墨。
但現在,她要給上官慕端茶送水、洗筆研墨、穿衣起床、鋪床疊被,就連吃飯,也要替他盛好,筷子擱在碗邊,就差沒有要動手喂飯。
這讓從未侍候過人的寶兒十分窩火,不過,最令她窩火的,還是他不許她繼續易容。
寶兒曾經叫囂著“萬一烏薄年再進來,看到我怎麼辦啊?”卻被他以一句“放心吧,我已經加強了護衛,有人還想像上次那樣來拆我的大門,可不是那麼容易。”笑眯眯地打發過去。
於是寶兒隻好忍氣吞聲,繼續服侍這位大少爺,但,這一天,上官慕的要求還是讓她再也忍不住了。
“直說吧,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寶兒也不打算掩飾自己了,一腳踩在矮凳上,“你家這麼多丫環,個個長得如花似玉,你要幾個就有幾個,為什麼非要我來?”
木桶裏正嫋嫋地冒著熱汽,剛剛灑下去的花瓣漂浮在水麵上,被熱汽蒸騰,散發出好聞的香氣,上官慕伸手下去試了試水溫,再抬起頭來時,臉上已經有了笑意,“因為,你現在是我的貼身小廝啊!”
“那隻是暫時的吧!”
“十天還沒過,你還得聽我的,不是嗎?”
“可是……”寶兒真恨不得敲他一棒子,“我是女人啊!”
“唔,”上官慕點點頭,“我知道啊!”
知道個屁啊。寶兒的嘴角都在抽搐,“我要是侍候你洗澡的話,以後還怎麼嫁人啊?”
上官慕看著她,笑了,眼睛裏濺著一層水光,“嫁給我,不就沒問題了嗎?”
寶兒愣了一下,不知道他這話是真是假,不過,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她已經脫口道:“誰要嫁你?”
“那你要嫁誰呢?”上官慕走近,托起了她的下巴,“施墨?”
這兩個字說得微微低沉,不笑的上官慕身上有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巨大壓迫力。寶兒用力掙開下巴,“這和你沒有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呢?”上官慕看著她的眼睛,深深,“你問我這十天賭約的目的是嗎?其實,我隻不過想把你從施墨身邊拉出來,當你還是他名義上的小廝,我甚至連好好和你說一句話都做不到。我為什麼要你陪我十天?因為,我喜歡你啊。”
蹬,寶兒踩著凳子的腳再也穩不住,整個人都往後倒去,不過,想象中跌到地上的狼狽場麵並沒有來臨,一隻手托住了腰,穩住了她的身形。但也將他與她之間的距離拉到無限近。
息息相聞。
桶裏的熱汽充滿了整個房間。
花香經熱汽一薰,變成一種格外誘人的甜香。
寶兒腦子裏一陣暈蕩,然後才大叫一聲,“哐當”一下撞開房門。正撞上兩名捧著衣物與香胰子等物過來的侍女,輕薄的衣衫與零星之物灑落一地,一名侍女還被撞得跌了一跤,寶兒卻連扶她的工夫也沒有,一麵說著“對不住對不住”,一麵落荒而逃。
兩名侍女看著她的背影不明所以,而房內,慢慢傳出了主人的笑聲。
起初隻是壓抑的兩聲低笑,漸漸地,卻變成了大笑。
侍女麵麵相覷,進來這座宅院侍候的一個多月時間裏,雖然常常見到主人的笑容,但這樣開懷的大笑聲,好像從來沒有聽過呢。
寶兒一徑逃回了自己的屋子裏,還覺得不夠安全,返身往前院跑去。
最壞的打算……最壞的打算……
沒錯!這就是最壞的打算!
真是悔不聽施墨的話啊!
寶兒一麵在內心裏呼號著這句話,一麵沿著自己勉強記住的路線往外跑,終於來到了二門外,可是,便在這時,不遠處有個聲音道:“主人吩咐,所有內眷,不得出二門,姑娘請回。”
請回?怎麼可能?寶兒就當沒聽當,一徑往外衝,然而她沒能再踏出一步,耳邊仿佛聽到什麼東西發出“咻”的一聲響,跟著膝彎忽然一麻,雙腿一彎,再也無法邁步,“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灰塵吸進鼻子,嗆得她咳嗽起來。
“你們啊,手法就不能輕一些嗎?”耳邊傳來上官慕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他彎腰抱起她,向著山石掩映的地方,淡淡道,“這位是我的貴客,竟然如此怠慢,還不快來賠罪。”
兩道人影自山石後掠了出來,單膝跪地,“請姑娘饒恕。請主人饒恕。”
饒恕?
該說這句話的是她自己吧?
寶兒看著麵前這個人,咬了咬牙,“你想怎麼樣?”
“衣服髒了,該回去換一件。”上官慕微笑,“頭發上也沾上了灰,一起洗洗吧。——別動,再動的話,我會連你雙臂原穴道一起封住的。”
他抱著她,就像捧著一件舉世無雙的珍品,回到了臥房內。寶兒渾身都僵硬了,聲音也忍不住輕輕發抖:“你、你、你你……”
上官慕將她整個人放入浴桶之中,手指在熱水中疾點幾次,解開了寶兒腿上被封的穴道,然後輕輕笑了,“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好洗個澡吧。”他喚來兩名侍女,“好好服侍客人。”
然後,他很克製地沒有再看浴桶中的她一眼,轉身離開。
“呃……”
寶兒看他走得這麼痛快,倒有些呆了。
難道,他對她其實沒什麼企圖?
可他說喜歡她,還是要她嫁給他,這這這,這不是她的幻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