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是記憶中他被懲罰的最狠的一次。
他那時候真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可是最後還是奇跡般的活了下來,像一根狗尾巴草,微賤卻怎麼也死不了。其實有時候他會想自己為什麼沒死成呢?要是就這樣死了似乎也聽到。他那時候已經不懼怕死亡了,真的。
再然後,他漸漸地不再反抗,漸漸地不再嚐試逃離,也漸漸地對生活失去了期待。
他沒想過死,可也不知道要怎麼活。
後來,他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仿佛隔了一層。他的世界就像一座古老的庭院,陽光自空中灑下來,樓閣的影子落在的庭院內,分隔出一條光暗分明的線。別人在這條線外,而他在線裏。
外麵是繁花似錦春意盎然的春景,純白煦暖的陽光大片大片的灑在大地之上,明媚燦爛,帶著鮮活熱鬧而真實的暖意。而幾步之外的陰影下,就隻有他一個人,所有人都在陽光下,隻有他一個人隱沒在陰影裏,看著外麵明媚燦爛的世界,卻隻能駐足不前,永遠也踏不出那一條明暗的界限。
他的生活仿佛成了一潭死水,不再流動,一切的喜怒哀樂、辛酸困苦、希望期待都在裏麵變質、腐爛,腐成土,爛成泥,最後消失不見。偶有清風拂過,也隻能帶起一陣輕微的漣漪。風過後,就再次陷入了死寂。到最後,連情緒也不再有波瀾。
所以,他不該那麼悲傷的,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情緒了。可為什麼現在他會感到如此真切而巨大的悲痛?甚至讓他喘不過氣來。
“青雀!青雀!宋青雀!”
恍惚中,有一個聲音傳來,從遠到近,起初還隱約約的有些不真切,像是隔著一片水,最後一句猛然變響,像是在耳畔炸裂開來。宋青雀猛地驚醒過來,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像是一個剛剛破水而出的溺水者。
“青雀,我看你有點不太對勁,你沒事吧?”手上還綁著繃帶,頭上也還纏著繃帶的陸飛羽拍著宋青雀的肩膀,一臉擔憂的看著他。
宋青雀低著頭大口大口的喘息,沒有理他。
陸飛羽收回手。眼前的青年神色俊美如山鬼,卻神情漠然,眉宇間彌漫著空茫茫的悲涼,眼中空無一物,倒映著白晃晃的地麵。臉色也蒼白的可怕,眼睛下方一片青黛之色,臉上滿是虛汗,頭發淩亂的搭著,汗水沿著發絲滑下,滴落地上。
陸飛羽被他那種萬念俱灰的神情嚇到了。
“真的不要緊嗎?”他不放心的問道。從前的宋青雀雖然神情也很漠然,眼神同樣很空洞,但至少沒有像現在這樣透著萬念俱灰的悲涼。
宋青雀還是沒什麼反應。
陸飛羽心頭一慌,手足無措的安慰道:“別太難過了,鬼——宋隊長在天之靈也不會願意看到你這樣的。”說的什麼玩意兒!說完以後,陸飛羽自己都想抽自己巴掌。但他實在不懂得該怎麼安慰人,更說不出什麼發人深省讓人熨帖的話來安慰人。
隻是他實在擔心宋青雀的狀況,這幾天來宋青雀的狀態實在太糟糕了,剛才更是像是溺了水一樣,差點喘不過氣來。別說宋青雀是一個超能力者,就是一個普通人,出現這樣的狀況也很嚴重了。
他很早就認識宋青雀了。宋青雀是孤兒,十幾歲的時候就被宋連城帶到了SH分部。而他同樣是孤兒,從小在寺廟中長大,長大一些後就被師父帶進了安全部。
SH分部都是大人,孩子隻有他們兩個。理所當然的,兩個小孩子就玩到了一起。當然,是他一直不要臉的湊到人跟前去,死乞白賴的要跟對方玩,宋青雀從來沒有主動來找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