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走後,我亦轉身往回走。此時天空更加陰霾,風卷著雪花肆無忌憚地咆哮著,我心中隱隱竟有了種不詳的預感,不禁加快了腳步。果不出我所料的,到了屋,吉兒竟不在屋中。我發了瘋似的四處尋找,凡是能想到的,都去了,就是不見她的身影。我去找德公公,央他去求皇上,讓皇上派人手找找。卻不料德公公冷冷地道:“不過一個宮女,哪費得如此精神?”任我如何的哭求,竟不再理我。我知康熙在殿內,早應聽到了我的哭求,但他就是躲在殿內不出來。小路子苦著臉來到我身邊,道:“芸兒,別鬧了!咱們回去吧!再要鬧,怕是皇上要怪罪啦!”
我心急如焚,哪管得了這許多。忽又想起一處還未找過,不禁一激靈,一股更加不祥的預感湧向心頭。我立即轉身向禦花園方向狂奔,幾次滑倒,卻顧不得疼痛,繼續前行。在到了禦花園,看到井邊的那雙繡花鞋時,我一下癱坐在了雪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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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病了,病得很嚴重。終日昏昏沉沉,茶飯不思。四阿哥幾次托太醫來看,都隻說是心病,一時也無辦法。皇上知我病後,許我休息,不必輪值。又考慮到我身邊無人照顧,竟讓小路子暫時聽我差遣。四阿哥也幾乎每日來我屋裏坐會兒,即使哪日不得來,也讓小路子給我捎來新鮮的玩意,可口的點心,變著方的討我歡心。可是他們越是這樣對我,就越是讓我感覺他們對吉兒的冷漠,心自然也就高興不起來,飯量就更是少了。
這日,我正靠著棉被躺在榻上,德公公竟親自來了。我心中隱隱有些氣他,所以借著病,懶懶地不起身。他看我躺在榻上,也沒有不快,隻是歎道:“不過一個宮女罷了,皇上沒料到你竟會如此!”
我驚訝地看著他,不覺話已衝出了口:“宮女也是人啊!那是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啊!你們怎能這般無情!”
不料他卻道:“自她入宮始,她就應該明白自己會有一個怎樣的命運!”那神情,似是在感歎吉兒,又似在感歎自己。想是又感到多言,他又恢複平靜道:“你應該感到幸運!你在皇上心中和她們不一樣!更有幾位阿哥對你的情誼。所以不要多想,養好身體,待今年年一過,說不定皇上就會把你指給四阿哥。你也算遂了心願啦!”說完離開,隻留下一臉錯愕的我。
不久,四阿哥也滿麵擔憂地走了進來。他見我懨懨弱息,卻對他強顏歡笑,心痛道:“為了一個宮女,你這是何苦?”
我突然覺得他好陌生,定定地看著他,帶著刺似地問他道:“你也覺得我為了一個宮女不值嗎?”眼中滿是鄙夷。
他驚覺自己可能說錯了什麼,繼而改口道:“人去也就去了,你整日茶飯不進,又有何用?”
我冷笑一聲,道:“如若今天去的是我,料你是不會如此傷心囉?”
他忙喝道:“芸兒,別胡說!你和她們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我想大喊,但終究是沒進過幾粒米,沒得太多的力氣,隻能有氣無力地道,“別忘了,我也隻是一個宮女!難道一個宮女的命,在你們眼裏就這麼的不值錢?難道這宮裏的人都隻會各掃門前雪?”然身子卻氣得顫顫發抖,淚刷刷地流了下來。
我痛心,不僅為吉兒的離開,更為這皇宮裏的冷漠。一個人的離開,帶給那些宮女太監們的不是悲傷,而是要紛紛自保,深怕與這去了的人扯上關係,連累了自己;一個人的離開,帶給皇上和皇子們的不是自責,而就像是不小心捏死了一隻螞蟻般的無妨;一個人的離開,甚至給那些嬪妃們什麼也沒帶去,她們依舊對鏡貼花黃,思慕君恩,就像是這個人從沒有在這裏存在過。想著偌大的皇宮裏,恐怕隻我一人真正感到悲傷,沒來由的覺得好冷。
四阿哥他是難以理解我的心情。他隻搖了搖頭,歎道:“你今個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來看你!”說完,又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跟小路子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我突然想,如果今日死去的人是我,他會怎樣?也是這事不關己般得淡定嗎?不禁出了一聲冷汗,不敢繼續深想。
忽又覺得有人進來,抬頭看去,卻是十三阿哥。此時的我已是一身的刺,容不得別人招惹。所以他還未開口,我就冷哼道:“怎麼?又來一個勸我不值得難過的人嗎?”
他聽我言,微一愣,後笑道:“我今來得不是時候!怎麼招到你了啊!”
聽他所言,確覺得是自個兒的不是,故氣色也有所緩和,淡淡地問道:“那你來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