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心死(1 / 2)

康熙五十年的正月傳來消息,皇上稱八阿哥“行止卑汙,凡應行走處俱懶惰不赴”,故下旨停了他及屬官的俸銀俸米、執事人等的銀米。聽到這個消息,我心裏著實不好受,心道:本以為勸他淡泊名利,就可以讓他過著怡然自得的生活,卻不料因為我又將他推入這風口浪尖!

蘭嬤嬤知道這個消息,偷偷地向我哭述了幾回,想她孑然一身,又與良妃娘娘姐妹情深,想必一直是把八阿哥當親生看待吧!遂不免勸慰了她幾句。然想到八阿哥對我的點點滴滴,我的心結又有誰人能勸慰得了呢?

日子就在這半分自責,半分幽怨中一點一點地消逝了。瑾兒曾小心地問我與四阿哥到底如何,我皆不語。最後問得多了,我遂對她道:“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瑾兒並不理解我說這番話的意思,隻見她低低地不停地重複著,似要將其背下似的。我見她如此,隻是覺得可愛,倒也沒有多想。

轉眼到了康熙五十年的九月。這日正與瑾兒她們在院中洗衣,但見門外來了一宮女,懷裏抱著一些衣物。她一進來就衝玉兒招手,示意她過去接衣物。我雖不知她名姓,亦不知她是哪個宮中的,但知道她和玉兒是同鄉,關係挺好,時常借送漿洗衣物之名,來與玉兒嘮嗑。所以我們見她如此,也就見怪不怪,繼續埋頭幹自己的活。

她和玉兒閑聊了一會,忽見她抬起手腕,喜滋滋地對玉兒道:“你看我這鐲子好看不?”

“真好看!”玉兒無不羨慕地道,“你從哪兒得的?”

“我們主子賞的!”那宮女自豪地道,還不忘也掃視一下我們。

就聽玉兒驚奇地問:“你們主子為何要賞你啊?”

那宮女並不急著回答,而是賣了一個關子,後見玉兒一副羨慕的樣子,甚為得意,才又道:“今個我們永和宮辦喜事,主子高興,就給我們每個人都打了賞。我就得了這個鐲子。”聽到這我不禁一激靈,她是永和宮的人?德妃娘娘會有何喜事要如此?遂放慢了手裏的動作,豎起耳朵,留意聽她們下麵的談話。

隻聽玉兒問出了我心中的疑問:“德妃娘娘那有何喜事啊?”

就聽她樂嗬嗬地道:“你不知道啊?上個月雍親王府添了兩位阿哥,一位格格,雖不是同一天出生,但畢竟是同一個月,為圖個喜慶,就今個在永和宮裏把滿月酒一起辦了!”聽到這我不禁愣了,忽又聽瑾兒道:“玉兒,還不回來!活不幹,閑聊什麼?要是給蘭嬤嬤看見了,仔細你的皮!”遂聽玉兒和那宮女再見,那宮女也吐吐舌頭走了。

我抬眼看了看瑾兒,她亦神情緊張地回看著我,我衝她笑了笑,低下頭,然淚卻不爭氣地落了下來。上個月添了三個孩子?算算日子,受孕應該是四十九年十一月的前後吧。這算什麼?是要向我表示,他有的是女人,根本不在乎我一個?還是要諷刺我,不過是一個再不能生育的女人罷了?突然有要去看看的衝動,於是將手在盆裏甩了一甩,站起身,未甩盡的泡沫又胡亂地在身上擦了一擦,就要出門。待走到門口,卻聽到身後的瑾兒喊了一聲芸,語氣甚是擔憂。遂又扭頭朝她看了一看,腳卻毫不猶豫地邁出了門。

我一路急急地來到永和宮,但到了門口,卻怎麼也沒有勇氣進去,遂依在門邊,靜靜地聽著。裏麵傳來恭賀的聲音,女人逗弄孩子的聲音,以及一兩聲嬰兒的聲音。這應該是怎樣一幅畫麵啊!他想必很是滿足吧!我感歎著,嫉妒著,怨恨著。待又想到我那失去的孩子,突然覺得這些聲音太刺耳,遂要轉身離去。當我轉身的一刹那,就見他靜靜地站在身後,不知站了多久。

我閃過一絲驚訝,一絲憤怒,一絲憂傷,但當對上他冰冷的眼神時,這些又都消失,隻留下了平靜。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我亦舉步離開。當走至他身側時,卻聽他諷刺地道:“你比那陳阿嬌想得倒是通透許多!”我不禁停了步,心道:原來瑾兒是代他在問我。隻是瑾兒將我那話轉述給他,怕又是要他忌恨幾分了吧!但想到瑾兒並不知我話的意思,遂也並不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