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唐慧馨梳洗完畢,就到上房去給母親請安,今日是敏弟執意要返回杭州的日子,她心裏難過又惦記,早早地就趕了過去。
天還蒙蒙亮,昨晚一夜未眠的唐端敏就要動身。鄭氏給他準備的幾大箱籠行李他全不要帶走,隻貼身自己拿了一件小包裹,隨身兩個書童背著書箱,就在正房院內向父母辭別。
唐慧馨趕過來時,正看到眼前這一幕,心裏不由得酸楚起來。眼圈一紅,卻怕增添父母的煩惱,強自忍住了,待到唐端敏向唐長寧和鄭氏叩頭行禮之後,忙趕上來拉住弟弟的手:“敏弟,你這一去,千萬不要著急憂傷,那樣徒然傷了自己的身子。家中還有我們呢,一定會為你設法,你隻管還照常讀你的書。等到父親能辭官回來了,咱們的產業回到手上,就一切都好了。你最要緊的,就是保重自己的身子,你本來單弱,年紀還小,在外麵一個人,淒風苦雨的,可時時留意,別再叫父親母親掛懷了。”
說了這麼多,她還是覺得有很多話沒有說完,卻一陣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唐端敏顯出分外沉穩的樣子,端端正正地站在那裏,經過這幾日的變故,他像是突然又長大了許多,此時站在姐姐麵前,伸手輕輕替她拭去淚水,溫聲安慰她道:“姐姐,你放心,剛才父親和母親都囑咐過我很多次了,你們的話,我都會一一記在心裏,你們的心思,我也懂。到了那邊,還會刻苦讀書,不過你們也別太憂心,就算我不能再繼續在杭州讀書,又能怎麼樣?天無絕人之路,我就不信,憑我的本事,以後就闖不出一番天下來?”
唐慧馨忍住淚水,做出一個笑容:“敏弟懂事了,有你這番話,姐姐就放心了。”說著,又從身上拿出一個包袱來:“這是姐姐前些日子給你做的一些針線活,有衣裳,也有別的常用之物,你拿著,早晚記得照顧好自己。想著你到那邊,一切都要從簡,不能太過張揚,所以用的是普通的藍布包袱,裏麵的東西,也都是耐用樸素的。不會叫人挑出毛病的。”
盡管鄭氏也給他準備了那麼多東西,但是看見姐姐這厚厚一包,唐端敏就知一定是做了許多個晚上,他本來和二姐感情深厚,此時更是感動萬分:“姐姐別這麼辛苦,那邊也什麼都有,況且我在外麵這麼多年,知道自己照料自己。我遠在他鄉,姐姐在家裏,還要替我照料父母,已經心中有愧了。”
“弟弟別這麼說,弟弟在外麵更是不易,我們都知道。在家裏,怎麼也比你舒適些。父母這裏,你就不用擔心,有姐姐在,無論如何,都不會讓父母受委屈。”
“是啊,咱們二房,可就全指望你了。可是什麼都不如身子重要,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啊。”鄭氏從早上起來,淚水就沒停止過,眼睛哭得紅紅的,不停地拿帕子拭淚,此時聽見這些話,又不禁悲從中來,從台階上下前幾步,就搶到唐端敏身邊,緊緊攥住他的胳臂,似乎不敢鬆開一般。
“好了,時候就要到了,你別再哭哭啼啼的了,讓敏兒趕緊上路吧。”唐長寧站在簷下,盡管眼中也透出不舍與難過,到底還是鎮靜地喚著鄭氏。
“老爺,夫人,長房和三房那邊都過來送行了,車馬也已經準備好,時辰馬上就要到了,請老爺示下,公子什麼時候出去?”二房的一個小廝走進來回道。
唐長寧知道不能再耽擱了,便揮了揮手:“知道了,告訴外麵,公子這就出去。”
那小廝忙答應了一聲,就退了出去。唐端敏此時毅然決然起來,輕輕撥開母親攥住自己的手,說道:“母親,孩兒這就去了,請父母保重身體,孩兒定不會辜負父母的期望。”
鄭氏心中不舍,緊跑了兩步要跟上兒子。唐慧馨連忙上前扶住她,一同向院外走去。
唐長寧身為父親,自是不能輕易送到大門外,隻是站在簷下,直到他們的身影轉過門,看不見了,才又停在那裏看了半日,才慢慢挪回腳步去。
出了二房正院,隻見幾位公子和小姐都在那裏等候,唐端敏向眾人一一行禮,然後就先到長房,向已經等候在那裏的唐長恩柳氏夫婦拜別,自然又有一番叮囑。唐長恩又說了等他回來接替諸暨鋪子的事,吩咐了一番言語。唐端敏心中不舒,卻也不好頂撞,隻好淡淡應著。
接著又到三房,唐長思今日也自一早就出去,不知到哪裏混去了,隻有蔣氏等在那裏,給他拿了些東西。然後到唐府二門上,隻見長房和三房的兄弟姐妹都又到了那裏準備最後送別。
呂姨娘隨著唐慧容也在此。她們不敢到上房去打擾,隻是隨著馮氏和唐慧和等在這裏等候。眾人都自覺地往後站了站,讓唐慧容先上前。
唐慧容依舊是一副關心與不舍的模樣:“敏弟,你孤身在外,也幫不上你什麼,別的東西想必母親都已經給你準備齊全了,再多了你拿著也費力。這些點心是我今天早上新做出來的,都是你平日愛吃的,帶著在路上吃吧。一道上也沒有個什麼能吃好的去處,那些酒樓的菜,油膩膩的,你也不喜歡,又不知道可還幹淨。這些你就墊墊饑吧。可別嫌棄姐姐手藝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