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沉浸在回憶裏,娓娓說來:“當年,鄭氏的人口比現在還多,多少房住在一起,難免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都有。記得我六歲那年,八房的十一伯父,將錢在外麵賭輸了,結果要債的人追討他,那是西域的賭場,家裏也無計可施,幾乎沒將命要了。結果,當年的周家公子,也就是如今的周家老太爺,不知怎麼,和這夥西域賭場有交情,在危急關頭,出麵救了十一伯父一命。從此,為了感激周家的救命之恩,八房就和周家來往起來。我們汞陽鄭氏,盡管是幾代貴族,不過知恩圖報這個道理還是懂的,仁義禮智信,一向是鄭家立身之本,隻要人家有了恩,就不能忘記。所以,別的房的人,盡管不願與商賈來往,也不好阻攔。”說到自己的家族,鄭氏臉上不由得帶了自豪的光彩,旋即,眼神卻又黯淡下去,似乎想起什麼傷心事一般,隱含著難過與愧疚。
“周家一貫是個會看眼色來事的,自從和我們搭上了關係,從此就常常主動來走動,上門討好。因為十一伯父,也不好太過冷淡,後來,我們鄭氏也幫了他們不少忙,可以說,能成就今天的產業,其中和鄭家密不可分。不過,周家雖是商賈家,倒也知禮,從來不狂妄自大,或是炫耀張揚的,也是個有家風的人家。漸漸地,就越來越親密,所以才成就了這樣的傳言。現在,想必那周家也以我家為榮,所以還在人前人後說。”
唐慧馨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不過,她還是想迫切知道母親和娘家之間的故事,於是又打探著說:“那三嬸囑托的這件事,母親打算怎麼辦?”
這話說到了鄭氏的心頭上,她蹙了蹙眉,似乎一時想不到好的辦法:“正是呢,我正為這個為難。自從嫁到唐家來,我多少年沒和周家來往過了,要是貿然上門去,恐怕也不大好。”
唐慧馨知道母親的心思,以她汞陽鄭氏小姐的身份,屈尊到一個商賈之家,還是去求親的,無論如何,恐怕鄭氏都做不出來,那她想怎麼辦?
“那母親可以托娘家裏的人去,有沒有合適的人?”唐慧馨試圖從這些話裏打探出一點鄭氏和娘家的過往。
可是鄭氏卻沒有立刻作答,隻是沉思了半晌,才露出為難的神色:“一時哪裏有合適的人?況且若是你們的事,還可說的過去。這還是你三嬸家的事,怎麼好去麻煩?”
“那母親剛才就不應該答應她,現在您怎麼辦?”
鄭氏嚅囁了一下,最終還是猶猶豫豫地說:“要不,我就寫封信去汝陽,求求你舅父舅母,也許他們能幫我這個忙呢。”
“二舅舅和舅母已經幫助我們不少了,怎好為了這點小事再去麻煩人家?況且汝陽道路那麼遠,還能讓舅母專為這點小事跑來一趟不成?”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這可怎麼著,真真是難辦了~~”
“母親,您就是心太軟,又擱不住人家求求,就什麼都答應。您可不能總是這樣軟弱,還不是白白被人利用?”唐慧馨借機勸道。
鄭氏臉色微微一紅:“可是剛才看你三嬸那麼苦苦懇求,一時不好拒絕。算了,已經都答應了,我想辦法吧。實在不行,也隻有汝陽這條路了~~”
“母親還是想想族裏有沒有什麼人,更能說的上話的,比如剛才母親提起的八房的人?”唐慧馨繼續試圖套出話。
鄭氏卻不願意就這個問題再談下去:“既然你父親已經都定下了回來的日子,也沒有幾天了,咱們也該抓緊準備了,先將東廂房收拾出來,這屋子許久不住人了,怎麼著也得收拾個三兩日。再說,你父親回來了,小廝丫頭又得跟回好幾個來,還有這些年在任上的東西,比不得從前隻是回來幾日。咱們得好好準備準備。別到時候來不及。”
唐慧馨看出母親現在不願意說,也隻好就此罷手。笑道:“母親別忙,讓我先將這封給敏弟的書信寫完,派人送去,叫敏弟先安安心,然後我就幫母親一起準備,一定會來得及的。”
鄭氏聽見這話,臉上微微浮現出笑容:“正是呢,剛才你三嬸來,都打岔過去了。你快去寫完,馬上就派人送到杭州去。”
唐慧馨笑著坐下來,一邊寫,鄭氏還在旁邊不停地囑咐這個,囑咐那個,唐慧馨一一都笑應著,寫進書信裏。玳珍幾次要進來送點心,鄭氏都不耐煩地製止了。直到唐慧馨將厚厚一疊信紙寫完,鄭氏臉上才露出滿意的笑容,交給玳珍:“立刻派人送到杭州去,不能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