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慧馨聞言勸道:“姐姐別這樣想,你不過是寄居在此,又不花家裏的錢,那兩間鋪子,好歹也夠你吃用的,這麼大的府邸,還差你兩間房子麼?千萬別多想,身子要緊。”
唐慧煙微微一笑:“說起來,有時家人還不如外人貼心,就說現在,自從我回來,弟妹總是遠著我,生怕我摻合家裏的什麼事,對我多著戒心。其實我哪裏有那個心思?倒是嚴姐姐,來看過我好幾次,又送東送西的,真真叫人不知說什麼是好。”
“嚴家大姐姐?”唐慧馨奇怪地問。
“正是,”唐慧煙點點頭:“想來都是我的不是,原來沒回娘家時,總是不怎麼搭理她,她也不計前嫌,如今見我落魄了,反而更關照我,真是心裏慚愧。”
“姐姐,你從前的事,我也都知道。其實嚴家大姐姐一直是好心,這下,你孤身寂寞,有她常來常往的,也能多個伴兒,不至於太冷清。”
“是啊,從前都是我誤會了她,隻是再怎麼照應,我在家裏的情形,終究也是這樣。看來,日後我還是得到長安去,一日兩日好說,時間長了,依哥兒再娶了媳婦,這家裏哪還有我的立足之地?”
“姐姐想到太多了,好歹還有三叔三嬸,還能讓你孤身出去?”
“母親縱然沒說的,可我也受不了家裏這樣子,也許,還是出去能清靜些。”唐慧煙思索著,歎了一口氣,轉而拉起唐慧馨的手:“算了,不說這些事了,現在說也無益,反而心煩。你道我拉你出來是為什麼?我們在那裏,母親說話有些不中聽,當著咱們,弟妹豈不是更覺得下不來台?所以暫時躲出去,別留在那裏惹尷尬。”
“我知道姐姐的意思。”唐慧馨會意地一笑。
“還是先到我屋裏坐坐吧,”唐慧煙誠懇地道:“二妹妹,多謝你幫我的大忙,又不計前恨,我心裏的感激,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還沒等她說完,唐慧馨就輕輕捂住她的口:“好了,我們畢竟是姐妹,不說從前的事了。姐姐的苦衷,我都能體諒,你也別再將這些事放在心上了。”
“茶都已經煮好了,二小姐什麼時候過去?”一個丫鬟忽然走過來說。
“看我,見到你,隻顧著說話兒了,早上知道你要來,我就想請你到我屋裏坐坐,叫丫頭們已經預備了雪水煮瓜片了,快隨我來。”唐慧煙熱切地拉著她的手,往東邊走去。
這是一間小小的院落,院裏隻有兩個丫鬟在收拾打掃,簾櫳掀開,便是一間小小的客室,屋裏陳設十分簡單,除了桌椅,別無他物。唐慧煙有些歉意地一笑:“還是到屋裏去吧,這裏太簡陋了。”
“沒什麼,姐姐不必客氣。”口中說著,還是被拉到左邊屋裏去。
這是唐慧煙常常起坐的地方了,臨窗一張大榻,上麵擺著小炕桌,茶杯茶具,地下一排多寶格,卻隻是家常瓷器玩物之類,再也沒有多餘的,唐慧煙讓她坐下,丫鬟早已經端上茶來,還沒喝,就聞見香氣撲鼻,唐慧馨不禁讚歎了一聲:“真是好茶。”
唐慧煙露出笑容:“是麼?二妹妹喜歡就好。這還是我去年在侯府的時候,冬日閑來無事,收著梅花上的雪水,一共隻得了半瓷罐,埋在樹底下,舍不得吃,前幾日回來,許多東西都沒帶,隻有這個,到底放不下,還是拿回來了,今日開封。既然妹妹吃著說好,就算沒白費了我這片心意了。”
唐慧馨慢慢啜著茶:“怎麼,許多東西還沒拿來?都留在侯府了?”
“可不是,”唐慧煙慢慢歎口氣:“臨走時候,老太太這也不讓拿,那也不許動,都說是他們侯府的,就算是我的陪嫁,也硬要扣下不少,我隻想早點回來,明知和她爭執也爭執不清楚,隻好放下了許多,隻帶了一部分回來。”
“怎麼會這樣?”唐慧馨放下茶杯,憤憤不平地道:“定遠侯夫人也欺人太甚了,禦史大人明明都勸過她了,怎麼還是這麼絕情?不說別的,就是看在去了的世子份兒上,也不能這樣對待你。難道連點東西都抓住不放麼?”
“不提她了,老太太的性子我是最了解的,和她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什麼不明白?最是個沒有情義的,橫豎我也不和她相處了,說她倒心煩,不過是些東西,想開了也就罷了,留在那裏隨他們去吧。”唐慧煙端起茶杯,語氣也平靜了許多。
“姐姐能這麼想也好,隻要平平安安,身子好好兒地,比什麼都強。”
說到這裏,隻見丫鬟又端上點心來,唐慧馨卻站起身來:“我到姐姐的臥室瞧瞧。”不等回答,就往右邊屋子走去,隻見臥室也十分樸素,床上吊著青紗帳子,按照規矩,寡居之人也不用脂粉,妝台上也沒有什麼東西,隻有窗台上一瓶時鮮花卉,給屋子帶來了一絲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