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裏的人,除了鄭氏,都站起身來,隻見簾櫳一挑,田安和已經走了進來,先向鄭氏請安:“母親安好。”
“罷了,罷了,不必多禮,快起來吧。這時候了,外麵一定冷得很吧?快坐下暖和暖和,玳珍,將爐子上熬得薑茶給姑爺快倒一碗來,手爐裏的炭再加上些,褥子再多鋪一層。”鄭氏忙連聲吩咐道。
田安和起身,笑道:“母親別忙了,小婿不冷,哪裏有那麼嬌貴起來?倒是母親,這些日子要多注意身子,年紀大的人氣血弱,最怕受寒。”
鄭氏滿意地笑著:“多謝姑爺惦記,難為還這麼細心。每日這屋裏都是暖融融的,一點無妨呢。”
“母親今日有了大喜事,心中高興,叫小婿過來團聚,咱們一家人,又可以好好說說話了。”田安和與唐慧容、唐端敏都見過了禮,賠笑說道。
唐慧容本該回避,但是因為在京中本就是這幾個人,田安和常來常往的,又都是平時熟悉的,所以鄭氏就早就吩咐,沒有那麼多講究,每次田安和來,都不用躲著,照常就好。因此今日唐慧容也仍然坐在旁邊,隻不過和田安和距離隔得遠遠的,不很靠近。
“可不是,本來我還提心吊膽的,聽見宮裏來人宣召,生怕有了什麼事,或是那天送的點心不妥,沒想到,虛驚一場,倒是大好事,聽說梅妃娘娘十分歡喜,還答應幫咱們處置蘇英霞的事情呢。”
“今日鋪子裏發生的事,我也聽說了,等我想從蜜餞鋪這裏趕過去,聽說馨兒已經被接進宮去,人都散了,想著去來不及,就隻得等著消息。後來也知道今日的事還算順利,我也放下了一半兒的心。”田安和也笑道。
“好了,姑爺大遠兒的趕來,天氣又冷,趕緊吩咐開席,用些東西,也能暖暖身子。”鄭氏忙向玳珍吩咐說。
這裏地下的下人都忙著前後擺桌子,端盤子,田安和和唐慧馨坐在一起,瞧人不注意,悄聲說道:“我回到家,就不見你影子,想著還在鋪子裏沒回來,誰知等了半天,還是不見人影,後來我才聽說鋪子裏發生事了,心裏著急,可事情結束,就想也用不著過去了,等你回來好好問問,再商量個對策,結果半日也沒見回來,我就合計是不是又到母親這裏來了,正派人來找,誰知就遇上了母親打發的人,我才知道要叫我到這裏來用晚膳。怎麼樣,沒事吧?”
他顯然不太相信鄭氏這喜色滿麵的話,心中還是極為擔憂,所以想從唐慧馨口中得知真相。
唐慧馨向上麵瞄了一眼,隻見母親正和唐端敏、唐慧容姐弟興致勃勃地說話,怕被母親聽見,忙小聲道:“具體的,回去我再細告訴你,這會子先陪母親好好用膳,別惹得母親不快。”
田安和也向上麵看了看,會意地點點頭,臉上又恢複了和藹的笑容。
正說著,隻見宴席已經擺好,鄭氏高興地招呼大家入席。席上,眾人為了湊趣,都是一副和和煦煦的樣子,氣氛十分溫暖,鄭氏也顯出很少有過的喜悅。唐慧馨縱然心中還壓著一塊大石頭,也覺得十分舒懷,這頓飯直用到戌時,唐慧馨怕母親勞累,先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母親也該早些歇息了,明日女兒再過來陪您。身子剛好些,可千萬不能大意了。得自己保重才是。”
鄭氏也微有倦色,隻是因為興致頗高,還是不忍散去,見女兒如此說,也隻得笑著應道:“那也好,不過是今日高興,所以就想多坐一會兒。也罷,你們也累了一日,該回去了。路上滑,不好走,吩咐車夫慢些。”
“我們都知道,不用您老人家操心。”唐慧馨忙笑說。這裏玳珍等已經往下撤桌子,唐慧馨看著丫鬟們收拾妥當,又等著預備好熱水,才和田安和一起告辭出去。
剛一上馬車,沒等田安和說話,唐慧馨就先迫不及待地說出了心中的疑慮:“今日梅妃娘娘那麼熱情,我倒是有些奇怪呢,怎麼對我這麼一個普通商賈之家的女子,居然這麼屈尊降貴,如此親近?
“一則她在宮裏大概也沒誰能和她說上幾句話,她千裏孤身進宮,遠離家鄉親人,本就心情抑鬱,再加上如今她炙手可熱,自然會招來宮裏非議嫉妒,誰還肯和她親近?厭惡都唯恐不及,所以她除了能有皇上的寵幸,也算是孤家寡人,勢單力薄,如今能找到你這樣一個聰明的女子,自然心裏也巴不得能收為己用,做個左膀右臂。這是其一,其二,她那天已經知道,你和李林甫也有些過節,她也和李林甫結下了梁子,想找個同盟軍都難覓,上上下下,哪不是李氏門生?天賜良機,能有你這個和她有共同目的的,難道還會顧及什麼身份不成?自然要和你多親近了。”田安和沉思著,冷笑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