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邊浮上一抹苦澀的笑,他不答她的話,隻是大口喝粥。
“你說好不好啊?!”見他不吭聲,她催促道,努力遊說,“我確定你一定會喜歡那裏的!”
是嗎?這句反問他沒有說出口,隻是抬眼望她。如他所想的那樣,他在她的臉上看見了無法形容的期待的光彩。心頭一緊,心情卻漸漸沉了下去。
他怎麼忘了,她終究是要回去的啊。那個未知的世界,才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那裏有她所習慣的安逸生活,而不是像在這裏隻能讓她吃苦奔波。
“到底好不好啊?!你倒是說句話啊!”林天天搖著他的胳膊,一定要得到他的答案,“你再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許了哦!”
“嗯。”不忍掃她的興,他淡淡地應了一聲。
“好耶!”她張開手臂做歡呼狀,“我們明天就去陳三光那兒,打聽打聽回去的辦法!”
黑亮的眼眸裏閃爍著興奮的星光,這些,都被他一一看在眼裏。張名揚沒吭聲,隻是默默地看著她捧起碗喝幹了粥,然後又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肚皮……
對了,他答應過她,帶她去看星河。他不能食言。
“晚上……你有空嗎?”他貌似不經意地提起。
這個問句,引得她發笑,“那還用問嗎?當然是有空了!這裏晚上真的很無聊啊!不過,”她喜笑顏開地道,“等我們回到了現代就好了!那裏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各種各樣好玩的,就算到了半夜,也有無數的燈讓街上始終是亮堂堂的!”
她的話讓他心頭又是一緊。然而表麵上,他卻是牽動了嘴角,“那,晚上去看星星,可好?”
“好耶!老早就想看了!我一直很好奇銀河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星星怎麼可能真的多得能像河一樣啊!古人是不是太誇張了呢?”
如預期那樣,看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張名揚淡淡地笑了笑,笑容中透露著些微的疲倦。
夜晚的風清清涼涼,拂過林天天的麵龐。抬眼望去,深藍的天幕中,點綴著無數璀璨的星辰,密密麻麻地排成了一條雋永的河流。
坐在大青石上,靠著他。聽著一聲又一聲的蟲鳴,吹著夾雜淡淡泥土氣息的涼風,看著漫天繁星——林天天從來沒有過如此心曠神怡的感受。原來,漫畫和電視裏那種“陪你去看流星雨”的浪漫,並非完全不切實際的虛構。
“喂……”想喚他,卻又擔心破壞了這靜謐又安寧的氣氛,她將聲音壓得低低的。
“嗯?”他同樣輕輕地應聲。
“我知道我下麵要說的話很老土啦,”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笑道,“可是我真的很想說:‘但願這一夜,太陽永遠不要升起……’”
“啊?!那還得了?!沒了太陽,莊稼豈不是全要死光了?!我們就連茶也沒得炒了!”
他的回答與“浪漫”完全沾不上邊兒,氣得她掄起粉拳,往他身上招呼過去,“笨蛋,你怎麼一點都不懂得什麼叫浪漫啊!真是殺風景哎!”
“浪漫?!那是什麼?”他明知故問,氣得她斜眼瞪他,不吱聲了。
風輕輕柔柔,帶動樹影微微舞動。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將手搭在她的肩上。林天天佯裝不知,等著他接下來的動作。可等了大半晌,卻也不見他有下一步的進展。
呆子!如此在心中暗罵。林天天無奈地衝天上翻了白眼:求豬狗不如自動手。她隻好自己采取主動,順勢偎依進了他的懷裏。
張名揚先是一愣,隨即慢慢放鬆下來。將她摟緊在懷中,下巴抵在了她的頭頂。
這個姿勢不知道維持了多久,二人誰都沒有先開口,任由這份無聲的溫柔縈繞在身邊。直到林天天的呼吸逐漸沉沉,他才放任一聲歎息自唇中溢出:“我也是……”
他何嚐不想太陽就這樣不要升起?他何嚐不希望這一夜延續至永遠?他何嚐不想二人始終執手相依?!隻是……
望著東方漸漸開始泛白的地平線,張名揚緊抿了唇,緩緩地閉上了眼鏡。
第二天,林天天和張名揚先是去了陳三光的家打聽消息——路途中,自然是要經過那城門的,於是就出現了這般場景——
“啊!林姐,你來了啊!早!”小衙役遠遠地衝二人揮起了手,露出陽光般的微笑。
對如此可愛的陽光少年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林天天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城門口,“小靖!早啊!今天又是你當班啊!辛苦了辛苦了,中午去你陳大哥家蹭飯去,讓他給你好好補補!”
“林姐,你別亂說啦!”少年的麵容上泛起紅暈。
“咦?!我有說什麼不對的地方嗎?”林天天狀似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難道普通朋友就不能去蹭飯嗎?!小靖,你思想不純潔哦!”
鄭小靖立刻垮下一張臉來,“陳大夫說得對,果然同人女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連江洋大盜都沒得比……”
看著那兩個人就站在城門低下嘮嗑,一邊的張名揚哭笑不得:眼看那通緝畫像就正貼在林天天身後的牆上,那兩個家夥卻絲毫沒有一點危機意識。
他最終忍無可忍地拉著林天天走進城去,隻留下鄭小靖站在原地,一邊衝他們揮手一邊大聲喊:“林姐再會!張大哥再會!”
喊這麼大聲,生怕別人聽不見是嗎?要不要幹脆連全名一起喊出來?!張名揚沒好氣地暗想。
就在這時,卻聽身後的那小子有開始扯著嗓子亂吼:“天天姐,名揚哥,你們什麼時候回去,要跟我說一聲哦!”
這一聲差點沒讓張名揚一頭栽倒在地上。他不由得想起陳三光的話來:那小子要不就是真的蠢到了家,要不就是滿腦子心眼一肚子壞水。
逃難似的快步離開鄭小靖的視線範圍,二人熟門熟路地摸進陳三光的家。在受了好一番白眼與譏諷之後,那家夥終於說到了重點:“城北姓周的那個老頭,原來是個蠻有名氣的科學家。讓他做個時光機什麼的,應該是小CASE吧。”
根據陳三光的情報,兩個人徑直衝去了城北。好容易找到那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家,說明來意之後,那老科學家卻潑了林天天一盆冷水,“不可能。”
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同是未來移民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懷著這樣的想法,林天天還真沒想到對方會不願意幫忙。轉了轉眼珠,她一拍桌子,“什麼獲獎科學家,也不過如此嘛!連個區區時光機都做不出來!”
“誰說我做不出來了?!”老人家吹胡子瞪眼。
“我不信!”林天天抱了雙手,瞥了他一眼,表情甚是不屑,“有本事就做給我看啊!”
“小姑娘,你用激將法也沒用,”老爺子樂嗬嗬地笑道,“不是我不願意幫忙,而是不可能。”
“為什麼?”林天天瞪大了眼。
“沒有材料啊。”老人家為難地攤了攤手。
“怎麼可能沒有?”林天天一拍胸脯,“周爺爺,你缺什麼材料,跟我說!我去給你找來!”
“哦?”白發蒼蒼的老爺子露出了與年齡不符的看好戲的表情來,“首先,我要鐵。”
“這好辦!我去買!”
“但我要純鐵。”
“我煉!”
“木材?”
“我砍!”
“石油?”
“我采!”
“2000攝氏度的高溫爐?”
“我燒……唔……我燒不出來……”
林天天頓時垮下臉來。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多麼幼稚。在這個時代,想找全做時光機的材料,是根本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