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隻覺那石柱異常的眼熟,一時之間卻怎麼也想不起是在哪裏看過。蹙著秀眉正要細思,耳中突然隱約傳來叫喊哀號之聲,心中不由一凜,難道那些人已經開始動手了?
咬住下唇,她的手悄悄摸上背上的寒月弓,微側頭,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在場之人,發現他們神色雖然肅穆,卻無驚異騷動之色,似乎並沒聽到什麼聲音,連身旁的曼珠都沒任何反應。
燕九心中微異,不由凝神細聽。在狂猛的山風當中,確確實實有淒厲的哭叫之聲,此時仔細一分辨,她才發現那並非廝殺之聲,倒更像人在遇到什麼恐怖的事時驚恐逃亡的聲音。
她動了動唇,想問曼珠是否有聽到,但是看所有人的神色,終於還是忍下了這種衝動。
越接近高台,那些慘叫越清晰,仿佛有無數的冤魂厲鬼圍繞在身周,燕九不由打了個寒戰,頸上寒毛都立了起來。
這個地方好奇怪,明明皓月當空,卻讓人感到陰氣森森。抬起手,她輕輕抹去額角的虛汗,曼珠因她這個動作而望過來,發現她麵色蒼白異常,以為是因為前麵的兩人,心中憐憫,於是悄悄伸出手握住了她的,然後赫然察覺那手竟涼得驚人。
燕九被曼珠這突兀的動作給驚了一跳,回過神,不由感激地笑笑。她自然不知道曼珠的心思,但是在這一刻,感到另一個人的體溫,於她來說總是一種安慰。
如同其他人一樣在離祭台百步遠的地方,燕九停了下來。看著其他人都跪了下來,看著一對新人登祭台,行拜禮,看著陰九幽體貼地扶起那女子,臉上露出喜悅中帶著些許苦澀的笑,唯獨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仿佛天地間隻留她一人般,無比的孤寂空茫,然後心在那一瞬間突然就這麼冷了,如同冰凍一般感覺不到疼痛又或者其他任何情緒。甚至,她覺得自己或許還能笑著恭喜他們。
一切都是那麼莊嚴而肅穆,因此異變發生的那一刻,顯得分外的驚心動魄。
就在禮將成,雲輕嫣起身時不知道是踩在了自己裙擺上還是怎麼的,一個踉蹌,跌進了陰九幽的懷中。陰九幽眼中露出關切之色,正欲低頭詢問她是否有事,卻驀地一聲悶哼,臉上血色盡失,緊挨著他的雲輕嫣則像是在逃離什麼似的突兀地彈離他的懷抱向後疾退,在靠近祭台邊沿時一個後翻,落了下去。而陰九幽仍怔怔站在原地,腹部插著一柄匕首,眼中流露出悲傷的神色。
一切就像一出無聲的戲劇般,既讓人震驚卻又讓人覺得荒謬無比。
直到雲輕嫣落下祭台之時,其他人才倏然回過神,口中叫著主上紛紛衝向祭台。隻是尚未接近,四周突然湧出許多紫衣人來,將他們團團包圍住。
“陰九幽暴戾專橫,荒淫無道,經紫合部眾長老商議,擬出其百條罪狀,廢之!”隻見一紫衣長者大步走出人叢,一撣袖擺,從寬袖中取出一金色卷軸,展開。
燕九知道他是紫合部的首座,而後,她赫然注意到,那些站在他身後的以及包圍住眾人的,都身著紫衣。而被包圍的人,就是她曾經見過的迎接陰九幽回宮的七殿一部首領。這樣一對比,陰九幽方麵未免顯得有些勢單力薄,強弱懸殊立判。
“第一條大罪,剛愎自用,陷害忠良。第二條大罪,暴戾凶殘,妄動幹戈,第三條大罪……”一條一條的罪狀細細數來,還沒念及三分之一,被圍眾人早已紛紛叱罵起來,倒是被審判之人踉蹌退至石柱之下,一手按著腹部,臉上的悲傷斂去,又是一貫的從容。
“你是什麼東西?本尊還輪不到汝輩來教訓。”他打斷紫合部首座的話,語氣極淡,卻讓人感到說不出的狂傲。
“何須廢話,本尊的命就擱在這裏,有本事的來取就好。”未待紫合部首座有所回應,他已經接了下去。
廣場上有片刻的沉默,想是陰九幽積威頗深,便是到了這個時候,隨隨便便的一句話都讓人感到極大的壓迫力。
然後,一聲暴喝平地而起:“好,就讓本座來取爾狗命!”隻見紫影一閃,一個修長的身影落到了祭台之上,卻是楚江王曆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