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棋定雪落(3 / 3)

等她醒來的時候,他坐在欄杆上。

他拿了他的簫,長風輕揚,他的發與他的衣服隨風飄搖。

她從背後環住他。

“無夏,我們馬上就要分離了。”

她的眼濕潤了。

這個結果早就注定了,不是嗎?無論她愛與不愛,這都是最終的結局。

夜色濃黑,有人淒淒地唱著悲歌。幽幽的火把在各個巷口蜿蜒,剩下的人們收拾著殘局。這個城市裏,已經沒有生死。所有躺在土地上的人,無名,但都是英雄。

“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從此以往,天人兩相隔。

“我們畢竟還活著。”他低聲歎息,敲落生命的繁華。

“是啊……”可她仍希冀著奢求。

“無夏,這世上終沒有完滿。你我雖不在一地,但我們之間隔著的不過是江河山巒。”

“嗯……”她的淚,漸漸濡濕他的背,在寒冷的夜裏那般灼人。

“原諒我,原諒我是一個王,不能和你飄搖於江湖,甚至連等你都做不到。我生活在一個繭中,這個繭,是江山,是百姓,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我不能去找你……”

“我可以。江湖比你想象的要自在,若你不行,就由我來。恒哥恒哥,我如此喜愛你。但我不要做王宮裏的金絲雀,可又想和你在一起。我這麼任性,該請求原諒的人是我啊。”

他握住她環住他腰的手,“不,你若真隨我回了王宮,折了翼,就不再是那個隨意得讓我舒坦的藺無夏了。

“我喜愛的不就是這樣的你嗎?所以不要改變啊,無夏,千萬不要改變。”

“嗯,我答應你。”

夜來風葉已鳴廊,腥焦味卻隨風撲來。

豐恒閉上眼,道:“無夏,我新作了一曲,你可願聽?”

“願,你吹的簫我都願聽。曲子叫什麼名字?”

“《定棋雪》。”

飛雪懷秀,落棋盤,而起風雲。

藺無夏很快就恢複了,離別的日子也來了。

豐恒走了,走得義無反顧。柴米鹽很憂慮,但她隻是笑,什麼也不說。

她也即將和哥哥一起離開嚴國。當嚴王來找她的時候,她並不驚訝。

“你知道孤王要來?”

“嗯。”

“為何?”

她笑,“若我是藺冬兒,你就不會來;但我是藺無夏,你來了。”

嚴王眼神深暗。

“嚴王究竟何事?”

嚴王沉默著,突然說:“你比孤王那些養在深宮裏的王子公主們要出色。”

“哦?那真是幸虧,我沒有在王宮裏長大。”

嚴王似乎有些不悅。藺無夏不負責任地想,他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孤王其實愛你的母親。”

他突然一轉,她僵硬一下。

“孤王早先的確利用了她,但到後來,孤王回國之後,派人去找她,本意是接她來宮中的。但同時孤王也要她交出那份借據,沒想到這個舉動激怒了她。她一怒之下,帶著借據到了建安。”

嚴王的神色鬆弛了許多,“本來不愛的,但聽說她到了建安之後,就愛了。所以孤王才沒有再找她,也沒有再要借據。直到分開了,才知道她剛烈的性子,同時也明白,把這樣的她接入宮中,其實就等於毀了她。”

藺無夏別過臉。

那她應該感謝他嗎?

“過去就過去,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

“是嗎?可能是因為老了吧,對過往的雲煙開始在意得厲害。”

她詫異。嚴王會服老?

聽了這樣的話,微微地,心裏有點不舒服,卻又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她隻是垂下了眼。

“總之,孤王的兒女之中,反倒是你最像孤王。”

說完這句話,他就走了。

藺無夏看著他的背影,他的脊背很直。她知道他即將麵對的動蕩,會有多麼的大;也知道作為一個即將受到侵略的王,他的脊背必須是直的。

“因為我比較出色,所以才像你的嗎?”藺無夏小聲咕噥。

狂潮風卷而來。

當嚴國都城苻水經內亂破壞得隻剩殘垣的時候,由薑寧大將廉雁寒領著的大軍,踏上了嚴國的土地。

兩國,終於對戰。

兩年前那場未完的戰役開始延續,薑寧王躊躇滿誌,可嚴王也不會讓土地被侵占一絲一毫。

嚴國流浪在外的十三王爺嚴瑛也回國,放下他手裏的扇子,拿起戰刀,領兵抵抗。

結果會是如何?

不知道。

但無論如何,藺無夏知道,嚴國有嚴瑛、曹蘇;薑寧有藺博雅、廉雁寒;建安有豐恒、吳靜陽;尋平有百裏長風、煜陽。

這世上有他們,便不會亂得太久。

因為他們才是人心所在。

而她,瀟瀟灑灑,野鶴閑雲,管不了那些大事。

她,隻是一個小小江湖人。

終曲風雪旖旎

那年,大雪紛飛。

她站在紅得豔俗的樓前,仰頭看著雪花落了下來。

那個有著好看眉毛的年輕男人,彎著腰,從上方與她對視,擋住了落雪,微微一笑,“雪落進眼裏,不疼嗎?”

她搖搖頭,答道:“不疼。”

那男人直起身子,十指相觸,笑得很溫和,“你娘親把你托付給我了。”

她說:“我娘死了。”

“嗯……我是說你娘生前把你托付給我了。”他更改措辭。

她淡漠地應了聲:“是嗎?”

“從今以後,你就跟我一起生活了。”他的眉眼很適合笑,笑起來,顯得更加俊秀。

“哦。”她點點頭,卻無法調動起更多的反應。

“我叫藺博雅,你叫什麼名字。”

她抬起頭,看著比她高很多的他,眯眼答道:“娘說我姓嚴,那我就應該叫嚴冬。”

“嚴冬啊……”他輕輕搖搖頭,“太過肅殺。”

他拍拍她的頭,“這樣吧,從今以後你就叫無夏。你娘讓我照顧你,想來應該不是要我養你嫁給我;而我又不想這麼年輕就有個女兒,不如你喚我一聲哥哥,我姓藺,你也隨我姓藺。”

“藺無夏……”她在嘴裏輕輕咀嚼這個名字。

“來,我們回家。”他看起來有點興奮,牽起她的小手,帶著她離開那個娘曾經在的煙花之地。

她低頭看看他與她交握的手,突然揚起頭,問:“哥哥,家在哪?”

他轉過頭來,笑容美麗得有如天上的雪花,“我們的家在薑寧,那裏有爹娘。娘有點……嗯,怎麼說呢,小孩子脾性,愛晃悠——啊,我忘了你就是小孩子——爹很嗦,你要有準備……”

他嘮嘮叨叨地說著,有點煩人。

但她沒有出聲阻止他,而是低下頭,跟著他走。

雪上,大小兩對腳印,靜悄悄地蔓延,通往那條回家的路。

她睜開眼,好久沒有夢見那時候的事了,現在想來,竟是非常懷念。想她那時是個多麼純真無邪的小孩,被老哥誘哄到這裏,受盡壓榨,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伸了個懶腰,走出門去。

娘在院子裏的雪地上做五禽戲,傳說可以延年益壽,但她怎麼看怎麼覺得別扭。

她忍不住上前糾正了娘的幾個動作。娘直誇她,還是江湖人懂得這一套。

一不小心讓爹湊了過來,她暗叫不好。

“二十五歲的老姑娘,還不成親,成何體統!”

果然,爹又開始了。

她連連說好,快速移動到書房,關上門,看見藺斌坐在椅子上看書。

“嘻嘻,又被爺爺說了吧。”臭小子幸災樂禍。

她沒好氣地過去,抽了他手中的書一看。

一本棋譜。

她的眉角不禁跳動幾下。

這小子的腦袋瓜子究竟是什麼做的啊,才六歲就看這麼深奧的東西,真是枚奇葩。

她把棋譜還給藺斌,自己坐下來,找了本廉雁寒去戍守邊關時留下的兵書看。

嗯……裏麵說的挺有道理,但是看得好困啊。

廉雁寒此時還在邊關,藺博雅入宮和薑寧王討論政事去了,而她,今日無所事事。

她一點也不文雅地打了個嗬欠,突然心念一動。

“小斌斌,我走了。”

藺斌隻是抬起頭,問了句:“哦,這次要去多久?”

她答:“一兩個月吧,不一定。”

“好走啊。”

話音還未落,她就飛一般衝出屋子。

藺斌學著藺老爺子的口氣:“莽莽撞撞,成何體統。”

又下雪了。

他折了梅,在手中把玩。

今年尤寒,百姓難以過冬,許多糧商乘機提高糧價,是要施施壓管管了。

“王上,藺王後已過世五年,王上為社稷著想也該立新後了。”吳靜陽垂首,在他身後道。

“不急。”

他已經不急了五年了。

吳靜陽歎息,知道多說無益,退下了。

他仍是玩梅看雪。

突然,一團紅影從天而降,宛如火焰。

他一把接住。

她在他懷裏嬌笑,“恒哥!”

建安先王豐恒,自藺王後於嚴國辭世之後,再未立後。人們說,豐恒為藺王後守節一輩子;也有人說,藺王後在每年大雪紛飛之時,會魂歸建安,與豐恒團聚,一解相思。

後記

相信我,當我第五次撤換男主角的時候,我自爆了。

我幾乎想把女主給砍了……

最近諸事不順,大概是五月的時候把人品爆發完了。宿舍裏悶得不行,考試迫在眉睫卻看不進去書,晚上失眠到四點鍾,文被打回來,說錯話讓同學爆頭等等。

但是!在這個風雨如晦的時代,還有一樣東西給我力量,那就是麻辣燙。

在路邊呼哧呼哧地吃著香香的,辣辣的,麻麻的,燙燙的麻辣燙,那叫一爽啊,過癮到爆啊!滿頭大汗肚子辣出火了,但還想吃,真是……痛快!

嗚嗚,說著說著,又想吃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