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他忽然止住了話題,俞清婉感覺奇怪,忍不住追問。
仇於新笑了笑,抬手,袖拂過她的麵龐,繼續說下去:“延遲些時候,再凋謝,也不算遲。”
周邊有淡淡的香氣彌漫,說不上是什麼味道,很獨特,又很奇怪,俞清婉隻覺得自己忽然昏昏欲睡。
“我……”她撫著額頭,搖了搖頭,非但沒有清醒,連眼前仇於新的麵孔也模糊起來。
“睡吧……”仇於新接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輕輕地在她耳邊呢喃。
眼皮上下打架,整個人,最終敵不過睡夢的召喚,枕在仇於新的肩上,沉睡過去。
“小姐——”
仇於新抬眼望去,見後院門開,梅兒捂著嘴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腳下的菜籃翻轉,果蔬掉了一地。
“關門,過來。”他沉聲開口,低頭看自己方才從俞清婉麵龐拂過的袖袍,斑斑血跡,沾染其上,觸目驚心。
梅兒大夢初醒,忙合上門,應聲跑過來,焦急地看仇於新懷中的俞清婉,拿出帕子拭去她人中處的鼻血。
“她這個樣子,多久了?”從梅兒的表情,他已探知一二。
“半個月了。”梅兒半低著頭回話,根本不敢看仇於新陰沉的臉。
“半個月了?”仇於新眯眼,目光刺得梅兒的肩頭顫抖起來,“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
聽他瞬間變得很冷很可怕的聲音,梅兒不免有點膽寒起來,不敢與他撒謊,隻能俱實以告:“小姐說你這些時日為了解她的毒,已費了不少心,執意不許我再告訴你。”
“她是這麼說的?”他不免有些懊惱,為她的固執,還為自己的疏忽。
原以為還有不少時日,結果是自己忽略,她的毒性,來得猛烈,若不另想它法,她恐怕,就真的熬不過這個孟春了。
不是沒有其他的法子,隻是,隻是——
搖擺不定,心裏的天平在左右傾斜。
“仇大夫!”梅兒的語氣變得驚懼起來,顫抖的嗓音都變了腔調。
他一驚,視線遊移到俞清婉的臉上,眼神忽變。
但見她閉目沉靜的睡顏,有兩道血淚,正緩緩沿著她的眼角淌下。
“仇大夫……”梅兒哭起來,這一回的呼喚,有深深的恐懼,還有指望他能妙手回春的希冀。
仇於新的眼神,由最初的震撼變為猶豫,而後,慢慢的,決定了什麼似的,逐漸冷下來。他出手,從俞清婉的容顏上撫過,掌心染了她的血,而後,慢慢地收回身側,緊握成拳。
他要她活下去,在等不到唐多兒的情況下,他隻能狠心!
這一覺,睡得好沉好香,要不是腹中開始饑餓,恐怕還不會轉醒。
“小姐,你醒了?”梅兒掀開幔帳,為俞清婉披上外衣。
俞清婉下床,有些迷糊的神誌慢慢清醒之後,她搖搖頭,對梅兒抱歉地笑了笑:“真奇怪,本在院中賞梅,也不知怎麼的,就睡過去了。”
見她似乎沒有記起昏睡前發生過的事,梅兒勉強笑了笑,將自己的擔心很好地掩飾起來,扶她下床:“小姐,你一天未進食,梅兒扶你到廳裏去,今日特地做了幾個好菜,都是小姐愛吃的呢。”
“好。”俞清婉任梅兒扶著自己出房,抬眼,又望見那株白梅怒放的模樣,令她不由得怔忡了一下。
“小姐,菜快涼了。”梅兒催促,怕她再這麼望下去,又生出什麼變故。
“哦。”俞清婉收回視線,隨梅兒走過去,“仇大夫呢?”
“說是大春得了急病,仇大夫趕過去看看,見你睡著,沒跟你說。他說不必等他,叫我們先用膳。”梅兒一五一十地轉述仇於新吩咐的話,不敢怠慢。
“病得重麼?”大春是四喜的孩子,偶爾跟著他爹來藥房走走,虎頭虎腦的,挺招人喜愛。
“這個——”梅兒有些為難,“仇大夫走得匆忙,沒跟我說。”
俞清婉點了點頭,走進廳房,在桌前坐下,望了一眼陰沉沉的窗外,“快下雨了。”
“嗯,今早去市集的時候遇上四喜,說看著天氣,今年第一場春雨,不算小呢。”梅兒拿過碗盛了米飯,又細細挾了一些菜,遞給俞清婉。
“梅兒,還是你的手藝好。”吃著梅兒做的飯菜,她就會想起被自己糟糕爛廚藝折磨了三年的仇於新,不免有些臉紅。
“小姐過獎了。”見她吃得香,梅兒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隻要小姐你喜歡,梅兒願意伺候小姐一輩子……”
話音還未落,就聽有人在敲門,俞清婉和梅兒對視一眼,梅兒起身,走到門邊,隔著門板問道:“誰啊?”
“是我,四喜。”
俞清婉的神色,有些變化。
梅兒拉開門閂,見四喜站在門外,拍了拍掌,從門後拿出一柄油傘遞給他,“可巧了,才說今日下雨,我家仇大夫沒帶雨具,你來著一趟,剛好給他帶過去。”
聽了她的話,四喜有些迷惑,他撓了撓頭,愣愣地接過傘去。
“呃,對了,你有什麼事兒呀?”梅兒這才問四喜的來意。
“哦。”四喜抹了抹汗,憨厚地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遞給梅兒,“大春拾到的,說是你今日在市集不小心掉落的散錢,我給你送過來。”
“四喜——”俞清婉終於開口,清楚聽到他們的對話,她覺得事有蹊蹺,“大春今日不是病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