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件事情,讓沈莫內心如滾湯煎熬,是關於悶葫蘆的。
一隻小小的藥瓶,說普通也普通,說名貴也名貴,瓶子的銘牌上寫著“還情丹”。
初次見到悶葫蘆,是在沈莫從百毒陣逃出的時候。自懸崖跳下,落入山腳下的水潭中,拚了命遊到岸邊,被昏迷不醒的悶葫蘆絆倒在地。
沈莫替他把了脈,可惜缺醫少藥,隻得割開手腕把自己的鮮血一滴滴地喂給他。自出生起的二十多年來,她一直服食各種奇花異草,自身也變成了一味奇藥,血液可解百毒。
悶葫蘆醒了之後,沈莫問他姓名,住址,豈料他卻連連搖頭一問三不知。沈莫聞了聞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迷情花味道,心知他是因迷情而忘卻前塵,若是要恢複,還得返回九黎宮取藥。以當時的處境,沈莫絕不會為了他而冒險,況且一段記憶罷了,說不定過段時間就突然記起來了。
兩人一路相互扶持,風餐露宿,才回到鄭城,自此相依為命的生活下去。當然,沈莫也有自己的私心,身有疾病,麵容俱損,須有人外出買藥,煎藥的伺候自己,才可能痊愈。悶葫蘆沒有過去也好,這樣才能一心一意的留在身邊。可是如今,卻替他找到了家人,這段回憶,究竟要不要還給他?
沈莫的愁眉不展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寒雨。這是個冰雪聰明的女人,她猜想沈莫的愁悶也許跟悶葫蘆有關,莫非她找到了替悶葫蘆醫治的法子。
一個念頭,浮現在寒雨的腦海中。
寒雨約沈莫去泡溫泉。
兩個女子,共同坐在溫泉池子裏,坦誠相見。寒雨開了一瓶紅酒,兩個人小酌了幾口。
“阿莫,你有心愛的男子嗎?”寒雨突然開口,饒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沈莫。
沈莫搖搖頭,不言語。
“我有!”寒雨的眼神開始迷離起來,思緒飄到了多年以前……
那年,我八歲,正在換牙,淘氣異常,是個狗都嫌的年齡。大哥比我大五歲,懶怠的陪我瘋鬧,隻一味的躲開我。家裏的仆人都不敢惹我,日子簡直無聊透了。
有一天,園中的海棠花開了,滿樹的豔紅色,特別好看。我站在海棠樹下,透過樹葉縫隙看那藍色的天空,心想如果上天能賜一個玩伴兒給我就好了。正在遐想間,聽見管家說,父親吩咐我們去廳中見一位客人。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徐東哥哥。他比哥哥小一歲,比我大了四歲,幹淨瘦弱,沉默寡言,眉眼間常常帶著一抹哀愁。父親說他是舊友的兒子,因家裏有事,特意送來這裏照料,讓我們都對他親熱點,不要生分。
我心想終於有人可以欺負了,整日裏指使他做東做西,還常常捉弄他。可是徐東哥哥從來都不生氣,總是按照我的話去做,還肯靜靜的聽我說心事,嘴巴又管的嚴,從不透漏我的事情,我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
漸漸的,我們都慢慢長大。徐東哥哥和大哥年紀相仿,又常常一起練武切磋,感情很好。我也是在不知覺間,才發現自己喜歡上徐東哥哥的。
那天,他穿著練功服在園中耍劍,身形矯健,英姿勃發,練得刻苦異常。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我看著心裏酥酥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走上前去替他揩汗。徐東哥哥居然臉紅了,低下頭不好意思再看我,於是我明白他心裏是愛我的。
十八歲那年,父親安排我出國念書,我不能違背父親的意願,隻得出去。在那一年中,我們不能相見,受盡相思之苦。等到暑假回國的時候,我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炙熱的情感,向徐東哥哥表白。可他是位慢熱的人,隻會將心底的感情埋藏起來,從不表露心跡。
大哥明白我的心意,也在暗中幫忙撮合我們,兩年後,我們終於在一起了。月神在上,我們在海棠樹下山盟海誓,私定終身,很快就偷嚐禁果,日子過的十分甜蜜。就在此時,大哥經人認識了龍禦宇,我們三人趕赴萬戶苗寨九黎宮。
徐東哥哥卻在九黎宮失蹤,我跟大哥尋訪很久都不得見。內心痛苦萬分,再加上連日來體力不支,連我們的愛情結晶都沒能保住。當時我心如死灰,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烏蒙山下。大哥說,尋不到屍體,或許徐東哥哥還活著,隻有我好好活著,才會有將來見麵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