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吃過中飯,寧瑟就主動為寧深提起重重的行李包,什麼話也不說,低著頭默默走在前麵。連等公交車的時候,寧瑟也站得遠遠的,寧深什麼也沒說,隨他站著。等車子來了,遞行李包的時候,寧深才發現寧瑟的淚水已經沾濕了衣襟。
寧深歎了一口氣,忍住流淚的心酸,摸摸他的腦袋:“照顧好自己,正月我會將學費和生活費送回來。”
臘月的夜,入暮迅速,很快,這座以優秀高等教育享譽全國的城市便被夜晚喜慶的氣氛籠罩著。來自西伯利亞的季風帶著幹燥尖銳的力度毫不留情地刮在行人身上,寧深緊了緊身上的單衣,看著不遠處霓虹閃爍的高檔商務會所,苦笑,原來真的窮途末路到了這等地步!
明晚就是除夕,寧深逛了幾個街道也沒什麼招人廣告,如今隻能將就了,所幸隻是個茶水小妹,聰明點兒應該不會弄得自己太難堪。
“你模樣周正,何不……”經理的話還沒說完,寧深臉上就露出無比淒惶的神色:“我家窮,現在隻留下我和念初中的弟弟,我爸媽希望我和弟弟活在陽光下,健康快樂地成長。您是一個家長,會體諒我的,是嗎?我會把您交代的工作盡心盡力完成的。”
經理是個慈祥的女人,也沒逼迫寧深,隻感慨著讓大堂領班帶她下去,給她安排個活兒。領班柳姐是窮苦出身,聽了她的故事也很同情,就讓她做一些給包廂的客人端端茶水、跑跑腿之類的雜事。
走出經理辦公室時,寧深鬆了一口氣,眼底的黯然波光被斂去不少。她不習慣示弱訴苦,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再也沒人可以依靠,自己必須用盡一切辦法生存。
曖昧的燈光在走廊上不時閃爍,照得人臉龐五色轉換,明滅不定。
寧深在一間包廂門前頓了頓,推開門。
煙氣繚繞的房間內有幾個男人摟著姑娘在打牌。寧深小心地放下茶盞正要離開,突然被一隻手猛地一扯。寧深一個重心不穩,跌在沙發上,包廂內頓時響起一陣放浪的大笑。
“沒想到這裏有這麼正點的妞哦。”一個西裝革履醉意醺醺的男人扔開旁邊的姑娘,湊上來要摸寧深的臉。
寧深告誡過自己要習慣這類肮髒的調戲,可她沒料想到自己上班第一天就會碰到這種齷齪事,下意識地,她打掉靠近自己的手。
男人震怒,上來拉扯寧深,嘴裏還吐著不幹不淨的髒話。
寧深並非第一次被人非禮,但是被人非禮的同時還被大罵髒話這還是第一次。她氣憤至極,正要端起茶杯往男人臉上一潑,可突然想到自己窘迫的現狀,倏地轉變臉色,嫣然一笑,柔聲道歉。
男人一愣,但依舊不罷休,繼續糾纏。
“吳總,合作要不要繼續談?”沙發深處傳來一個聲音。聲音輕輕柔柔,仿佛飄浮在明明滅滅流轉的室內彩光中。
鬧事的男人一蒙,半晌後,突然打了一個冷戰,酒意醒了不少。男人擔憂地望了沙發深處的男子一眼,轉而對寧深訕訕地道:“沒事。你下去吧。”
出門之前,寧深的目光探尋著沙發深處,可徒然無果。沙發角落裏,隻有一個剪影,頎長、優雅,在昏暗迷離的燈光映照下,那般神秘而莫測。
於是,寧深深深地鞠了一躬:“真是對不起,擾您雅興了。”關上門,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冷笑一聲。
半夜下班後,寧深拖著疲倦的身子快步跑回集體宿舍,把自己裹進溫暖的被窩裏,心中暗想若是身邊有人陪伴,是不是會是另一番光景。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舊時往事,一個個場景好像是播放的電影,清晰生動。
“寧深,對不起,湘語更需要我。”
“你憑什麼認為我不需要你?難道就是因為我不哭不鬧,所以你以為我很堅強?告訴我,你選擇湘語的理由是什麼?”
他艱難地開口:“我跟爸媽說過,能不能同時撫養你和湘語,可是我爸媽選擇撫養湘語,我不想違逆爸媽的意思,你……你就忘了我吧。”
盡管心中絞痛如割,但她還是費盡全身力氣,扯出一個冷笑:“哼,我也不稀罕,我會忘記你的,因為你不值得。”
“你看,你就是這種,既自尊又要強。”
“對,我就這樣要強,所以,你們不選擇我,我也很能理解。”寧深驕傲地轉身,可眼淚卻瞬間噴出。
曾經,阿簫悄悄說過,以後阿深將會是阿簫的新娘,阿深阿簫相親相愛,永遠也不分開。所以,她傻傻地無條件地相信寧簫的話,因為那是阿簫,自己最信賴的阿簫。可是,他在選擇的時候,情感的天秤卻偏向了他所說的一直當作小妹妹的湘語,理由竟然隻是為了討好他的親生父母。所以,這樣的愛應該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