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欣亦睜開眼,便感到自己被人緊緊環住腰身。
“筠豪……”她試著喚醒他,卻無反應,成親以來,他們似乎是第一次這樣親密地接觸。
蒼白的臉頰驀地掠過一絲紅暈,她小心地想將他的手移開,耳畔卻忽然響起一道很虛弱無力的聲音。
“娘子,這怕是最後一次了!不要這麼無情。”
心猛地一沉,她就這麼僵直地抓著他略顯冰冷的手掌,“你……”
“我若死了,你真的不會再哭嗎?”他接過了她的話,頭依然未抬,隻是淡淡地問,“也許,我撐不過今晚。”
他竟還是用了鳳家的神針嗎?
心頓時結成了冰,她收回了手,緊握成拳,沉默了半晌,忽然一字字地道:“鳳筠豪,我說過,我會恨你的。”
“寧願恨我,也不哭嗎?真讓人失望!”他輕笑,終於抬起了頭,卻剛好撞上她滿目的悲傷。
那抹悲傷就像根利劍直刺他的心底,心房猛地一揪,他不禁捂住了胸口,低聲苦笑,“真不知我是在懲罰你,還是在折磨我自己。”
“懲罰?”她一怔,眼眸中的悲傷逐漸被一抹淡淡的怒火所代替,卻抿著唇沒有說話。
“原來、原來你也會生氣的。”他想笑,但心口卻痛得他不得不皺眉,“我說過,我會跟你算總賬的,懲罰你的不守承諾。”
他隻不過想嚇嚇她,但他卻覺得這個懲罰又虧本了,真正心痛的人,似乎是他。
不知這叫不叫自作孽不可活?
凰欣亦盯著他蒼白的臉,眉宇間一片認真,“我不希望你有事。”
“放心。我這個禍害沒這麼容易死!”他笑得依然從容,“現在靖彥也到了,我可以安心地躺在床上養病——”話語一頓,他望著她的眼眸裏帶著一絲異樣的灼熱,“忘記了嗎?我說過,很多夫君該做的事,我都還沒做過,可惜現在有心無力,所以,我還不想死!”
她的臉霎時嫣紅一片,終於知道為什麼白昭宣總會被他氣得跳腳,她這個狡猾的夫君非常懂得如何轉移別人的注意力。
“你先好好休息!”她微紅著臉,坐了起來,翻身下床。
鳳筠豪也跟著撐坐起身子,輕咳了咳,笑道:“娘子是要去找人嗎?要不要為夫陪你去?”
凰欣亦回過頭,眉宇間一片淡然,但語氣卻堅定:“現在你是病人,病人就應該休息。”
“我也是名大夫。”他忽然伸手把住她的脈搏,“你身上的寒毒雖暫時壓下了,但在鐵公雞回來之前,還是不可以大意。”放下她的手,他跟著翻身下床。
“我隻是去找人。”她不禁皺眉,他的氣色看起來很不好。
“我知道。”
“就在長安。”
“我也知道。”
“你方才才說要安心養病……”
“沒有娘子在身旁,我無法安心。”他輕笑著,忽然緊緊握住她的手,“那個老家夥脾氣太壞,我擔心娘子受驚。”
凰欣亦莞爾,“你知道我要去找誰?”
“除了那個姓馮的,還有誰?”
馮清的脾氣果然很壞。
他盯著廳裏的兩位不速之客,一臉鐵青。
“二小姐,現在馮清與凰家堡已無任何關係,請回。”丟下話,他就要拂袖而去。
“馮管事,請留步。”凰欣亦站起身,攔住了他的去路,“先前欣亦有得罪之處,也是迫不得已,還望馮管事海涵。”
馮清冷哼:“我已不是凰家堡的管事,馮管事這三個字,我馮清擔當不起。”
一直坐在一旁喝茶看戲的鳳筠豪忽然涼涼插了一句:“娘子,我看這個姓馮的不僅脾氣壞,連腦袋也不太好使喚。”
馮清怒而轉身,瞪視著鳳筠豪,“姓鳳的,你以為這裏是鳳家莊嗎?馮家不歡迎你們,請回。”
鳳筠豪依然不動如山,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茶,“我們隻是來談筆交易的,何必這麼急著趕人?”
“交易?”馮清一怔,卻不以為然地道,“沒興趣。”
凰欣亦輕笑道:“既然馮管事沒興趣談這筆交易,那麼,我們隻好衙門見了。”
“衙門?”馮清回過身,盯著凰欣亦含笑的臉,一字字道,“我馮清一沒做虧心事,二沒殺人放火,你告我什麼?”
“意圖謀殺。”凰欣亦依然笑得淡定。
馮清神色一變,“凰欣亦你不要血口噴人!我意圖謀殺誰?”
“我。”
馮清的臉更為慘白,“你現在不是好好站在這裏嗎?”
“不,就快要死了。因為我被人下了毒。”
馮清死死盯著凰欣亦的臉,那一臉冷靜從容的輕笑,真不像是就快要死的人,“你有什麼證據說我下毒?”
“當然有。”正在喝茶的鳳筠豪忽然又插了一句話進來,然後放下手中的茶杯,掏出了懷中的檀木盒,“這就是證據。”
“這隻是用來裝樣品的盒子,算什麼證據?”
鳳筠豪把玩著手中的檀木盒,漫不經心地道:“這盒裏藏著劇毒。欣亦就是因此而中毒。”
馮清聞言,神色頓時一沉。
“馮管事,這凰家堡的新樣品每年都是由你負責,而且,每年也都是你親自送到我爹和我的手上。”凰欣亦輕笑,眼眸中卻帶著淡淡的犀利,“光憑這一點,我想官府就有足夠的理由逮捕你入獄了!”
“毒不是我下的。”馮清的臉色已是一片青白。
“那有證據嗎?”凰欣亦依舊一臉含笑。
“沒有。”馮清咬牙,“我是拿不出什麼證據,但你們也不能這樣冤枉人!”
“那麼,你就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鳳筠豪收起檀木盒,站起了身,卻驀然眼前一黑,他不著痕跡地站穩身子,接著道,“所以,你必須和我們合作。”
“你們相信我?”
“一半。”
“一半?”馮清愕然。
凰欣亦淡淡地道:“我知道,自從家父將堡主一職交托給我時,你就一直想自立門戶。”
馮清一怔,卻不答話。
“你跟隨家父多年,身經百戰,自是不服我這個幾乎一點經驗都沒有的女兒家。兩年前,你就已開始著手擴張自己的勢力。目前已有不小的成就。”
馮清老臉微微一紅,“我跟隨老堡主多年,為凰家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如今自立門戶,也無可厚非。”
“我並沒有怪你自立門戶。”看著馮清錯愕的老臉,凰欣亦笑得淡然,“馮管事素來心高氣傲,這是眾所周知之事。家父既已雲遊天下,你本來就可以走。所以,我相信一個可以完全自立門戶的商場高手,不會把凰家堡的這點家業看在眼裏。況且你跟隨家父多年,性情耿直,不像暗中搞鬼的人。”
“多謝二小姐信任,但你不在乎在商場上多了一名勁敵?”
“商場雖如戰場。可以是競爭對手,也可以是合作夥伴。”
馮清瞪大了眼,盯了凰欣亦半晌,卻隻在她眼中看出誠意與大度,低垂下頭,他歎了口氣,“二小姐,原來我今天才真正認識你。”忽然,他似想起了什麼,抬起了頭,“那今天二小姐將我趕出凰家,也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