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早早地下了起來。
雨聲夾雜著人聲,充斥著整個校園。
楊子寒呆呆地看向窗外,數以萬計的雨滴把一切都衝淡。窗上,朵朵燦爛的小花無聲地綻放,轉而枯萎,隨即又在窗的另一邊,再一次盛開,永無停止。
楊子寒不喜歡雨天,因為一旦下雨,教室中的空氣便潮濕而又悶熱。同學們早早地離開了,或許他們也不喜歡陰雨天吧,楊子寒這樣想到。
楊子寒現就讀的“迪玖中學”的操場,大而空曠,仿佛一個廢棄已久的空地,足球安靜地躺在塑膠草地上,傾聽著天邊的歌曲,清涼的風托著它轉到樹蔭下。百米跑道旁,香泡樹上掛滿了青黃色的果子,雨點重重地打在那些嫩葉上,從厚實的果皮上滑落下去。
這是一個濕潤的秋季,一個果香彌漫的季節,楊子寒沉浸在其中。
教學樓下依稀還可看見幾個學生,大概是忘記拿什麼東西了吧。
楊子寒看著漸漸遠去的身影,竟無端笑出聲來。
雨天真好。
-
-
其他教室裏早已空無一人,就算是留下來打掃衛生的同學也因為這天氣而草草了事,隻留下衛生委員楊子寒還在空蕩蕩的教師中,獨自欣賞著雨景。
當校門口的車輛逐漸減少,走廊也空蕩的時候,瓢潑大雨就這麼突然來到了。
“楊子寒,還不走嗎?”從教室門口,傳來一親切的聲音,一位三十來歲的女教師走進教室,一眼便發現了躲在一旁的楊子寒。
“郭……郭老師好。”楊子寒微微轉過頭去,很有禮貌地打了個招呼哦後,又自顧自把頭又轉了回去,輕輕為應道,“恩……”
郭老師猶豫了一會,說:“值日做完了嗎?”
楊子寒表示默認微微點了點頭,此時他還是目不轉睛地望著灰色的天空,不知在想著什麼。
“想也是哦,隻要有你在,班級的衛生每次都能做得很好啊。”郭老師微微笑道,“其他班主任都說你當的衛生委員最好了,不會讓老師操心。”
當初,郭老師也很詫異,所有的班幹部同學們都爭著搶著要當,唯獨當她提到“衛生委員”這一職位時,教室裏鴉雀無聲,所有同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場氣氛一下子低沉了許多。郭老師也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便以“以後再定”為由繼續其他職位的選拔。未想到一下課,楊子寒便跑到她的辦公室,自願當選“衛生委員”這一職位。
而每次放學後的值日,都是楊子寒一人做的。郭老師感覺這一任務或許有點繁重,畢竟楊子寒是為數不多的獨立生活的孩子,便時常讓幾個同學去協助楊子寒打掃,但每次楊子寒都早早地把他們打發走了,理由卻總是“這麼晚回去,他們家人也會擔心的”。
每次郭老師來檢查衛生,每次都能看見窗台邊那個背影,金黃色的夕陽照在一張模糊而又滄桑的臉上,斜著看著楊子寒,那雙眼中無比的深邃。而每當郭老師叫楊子寒時,轉過來的卻是一張普普通通卻稍又有些天真的麵孔。
今天,夕陽被陰暗的東西所遮擋,從濃密的雲層不曾射出半點光芒。
楊子寒聳聳肩,不知為何笑著向郭老師告別,“那個……今天的值日我做完了,那我走啦。”
郭老師沒有回答,但當楊子寒走到走廊的拐角時,突然想起來還有事沒講,大喊道:“楊子寒,明天晚上有家長會,別忘了!還有你的東西沒拿……”
遠處,細小的背影突然頓了一下,楊子寒也不應答,轉身看向郭老師手中的信封,眼中閃著異光,默默地放在自己懷中,隨即消失在樓道裏。
郭老師慢步走向窗台,走到剛剛楊子寒站著的位置,扭頭看向窗台,細小的雨點如冰針般,刺在她手上。郭老師連忙關上窗戶,輕聲道:“這孩子……嗯!這是……”郭老師俯身撿起一把破舊的折疊雨傘,傘架早已斷了大半,傘柄上刻著兩個字:
子寒。
郭老師瞄了一眼窗外,隻見一白衣少年縮著身子,快步於兩旁都是香泡樹的道上,清香被雨水衝淡、帶走,不曾留下半點讓人品味,沒一會,少年便消失在人流中。
天邊,藏匿於烏雲中的閃電刺穿了雷聲,眾人之上,雲層一閃一滅,隱約有一個人影,一個巨大的人影,兩根彎曲的電弧印在雲中,使這臉更加猙獰。
-
-
老舊的樓道內,擺放著各種雜物,滿是灰塵和青苔的過道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樓道的轉角,破舊的窗台被狂風撕咬著,雨水順著風灑在過道。此時天已暗下,樓道內唯一的光源也就隻有少數住戶門口才有安裝,樓道之間漆黑一片,樓道中充滿了黑暗,以及風聲。昏暗的照明燈倒掛在早已脫皮發黴的天花板上,吱呀響個不停,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