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逆鱗’明晨五時才出世哪?小小嬰孩也能撼動孤王的帝座?”天帝嗤之以鼻,“卜玄子,信不信孤王能逆轉天命?”
卜玄子輕歎一聲,“能否違抗天命,十七年後必見分曉!”
“孤王暫且留你一命,十七年後,看孤王穩坐江山、帝位永固,毀你預言、滅天諭!”天帝氣焰囂張,口氣暴戾跋扈,“兀刺,孤王命你領兵即刻出發,蕩平琅邪山,將那未出世的嬰孩扼殺胎中,不可放過一個活口!”十七年後才成氣候的破軍煞星,這禍根理當扼殺於萌芽狀態!
“遵命!”
騎郎將手持三尺青鋒,振臂一呼,率領輕騎兵,奔赴西北琅邪山,殺開一片浴血修羅場!
卜玄子眼睜睜看著兀刺仗劍策馬,率眾而去,他沉痛地閉了閉眼,又悄然睜眼看了看西北角那一顆孤星,雲層裏星光忽明忽暗,閃爍不定,定睛細看,並非孤星懸空,破軍星的旁邊竟還隱著另一枚星子,微微的,閃出火焰般的紅芒——他害了一個,卻保全了另一個,福無雙至,無雙、無雙……
世人皆知,神算先知絕無虛言,連天帝這般暴戾跋扈、凶殘毒辣的梟雄,也絲毫沒有覺察他話中的破綻——北鬥璿璣“雙星”動!
仰頭,看著西北角那顆孤星漸漸削弱了光芒,天帝須發刺張,引滿弓箭,一箭射向蒼穹,裂了弓弦,一手蔽天,振臂仰天長嘯,虎威剛猛,嘯聲如龍背擊鼓,麾下餘將跪地山呼“萬歲”。
拂曉號角吹響,雪花紛落不歇,冰天雪地之中,遙望西北琅邪山,北風呼嘯,漫天雪霧,山中隱隱的響起一陣狼嗥……
西北琅邪山,山峰聳立,刀切般的峻峭。
饒是烏江邊春寒料峭、雪花紛飛,山坳之中卻四季如春。
琅邪山,群巒疊嶂,環形火山口位列其中,峰頂上經年積雪不化,山穀裏一股溫泉從地底湧出,流水潺潺,潤了禾田、莊稼瘋長,四季如春。
山麓旁,一片村莊,田間金黃的油菜花,翻騰著浪,一波又一波,蕩漾著豐收之景。
暮色中,一個老農正在田裏辛勤耕耘,舞著鐮刀,揮灑汗水,細細割著田間的雜草。
一從麥稈簌簌抖動,老農手搭涼棚,叫喚:“六子,你躲在麥叢裏做什麼呢?”
“爺,我在給麥子‘施肥’呢!”稚氣的聲音從麥叢裏傳出,一個頑皮的小童提起褲子站了起來。
“這小東西,撒尿也不找個地兒!”老農臉上打了笑褶子。
驀地,地麵一陣顫動,如同波浪層層震動到老農赤著的足心。老農直起腰杆子,放眼望去,村口一片塵霧飛揚,飛塵裏閃動著幾十個模糊的影子,打雷般隆隆作響的聲音夾裹在塵霧裏。
“爺,天公打雷了嗎?咱們可得快些回家,免得淋了雨。”
六子又躲在麥叢裏玩耍,嬉笑的語聲傳來,卻沒有傳到老農耳中,而是被陣陣馬嘶聲蓋住了。
急湧到田間地頭的塵霧散去,老農眼前赫然是數十人的騎兵,騎士威風凜凜騎著戰馬,披身的鎧甲染了血跡。老農聞到空氣裏濃濃彌漫的血腥味,不祥的陰霾籠上心頭。
這一列騎兵,為首的少年郎騎將滿臉凶悍,用馬鞭指著田裏的老農,喝令:“老頭,上前來!”
老農惶惑不安地走上前來。
兀刺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問:“老頭,這村子裏有幾個孕婦?”
疑竇籠上心頭,老農不解地問:“小哥,你問這做什麼?”一句話,惹得馬上的人心煩,揮手時劍芒一閃,老農捂著胸緩緩倒在了地上。
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人,兀刺振臂一指前方,騎兵策馬衝入村莊,鐵蹄踏破了村子裏寧靜祥和的氣氛。
田間,麥叢沙沙作響,小童從麥叢裏鑽了出來,驚悸地看了看倒地身亡的老農,哭著往山上跑。
半山腰搭了一間竹舍,小童奔向竹舍,放聲疾呼:“阿爹!阿娘!”
竹舍的門“吱呀”一敞,一個眉目俊朗的男子從屋子裏走出,張開雙臂抱住急奔而來的小童,寵溺地笑問:“六子,跑這麼急就不怕摔著?”
“阿爹!”六子撲在阿爹懷裏,渾身直打哆嗦,哭著說:“爺死了!”
男子聞言一愣,皺著眉道:“六子,胡說些什麼呢?”
“爺被一個騎在馬上的壞人殺了,還有好多壞人騎著馬闖進村子。”六子驚恐地哭訴,“阿爹,我好怕!”
男子猛地扣住六子的肩膀,不敢置信地問:“他們殺了你三爺爺?這是為什麼?”
肩膀被阿爹抓得很痛,六子哭得更厲害,“壞人問爺,村子裏有幾個孕婦。爺沒說,他就把爺給殺了。”
“孕婦?!”男子臉色刷白,呆在原地。
“阿爹?”推了推阿爹,得不到回應,六子怕極了,撒腿就往屋子裏跑,焦急地喊:“阿娘!”
“是六子嗎?出什麼事了?”溫柔的語聲傳出,裏屋一張竹榻上躺著的少婦掀了蚊帳,探出頭來,娟秀的麵容上帶著溫柔的笑。
六子撲到床前,惶惶哭泣,“阿娘,阿爹他、他……”
美婦的心,咯噔一下,“他怎麼啦?”
“婉兒,我沒事。”
輕喚聲入耳,美婦轉眸看去,見自家夫君安然無恙地站在門簾內側,衝她寬慰地一笑。
“逸仲!”舒婉向夫君伸出手,當韓逸仲上前緊緊牽住她的手時,她這才塌實許多,看著夫君,她的眼中滿是深切愛意。
溫柔婉約的妻嗬!歎息聲悄悄咽回腹中,韓逸仲看看躺在榻上的妻那明顯隆起的肚子,心中更加忐忑。
舒婉沒有覺察到夫君異樣的神色,躺在榻上,撫著隆起的肚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今夜不知怎的,這孩子在我肚子裏鬧得慌,怕是等不及想出來見見自己的爹娘了。逸仲,你想給這孩子起個什麼名呢?”
韓逸仲神情恍惚了一下,突然抱起榻上的妻,匆匆往屋外走。
“逸仲,你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終於發覺夫君的神色異常,舒婉一臉惶惑。
“阿爹,不好了!不好了!”跑在前麵的六子突然轉身往回跑,躲到了阿爹背後,驚慌失措地喊:“他們來了!殺死爺的壞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