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槍口對準了那個小小的影子，狂風暴雨般的槍彈貼著小伊的身體射入冰雪，它們割開了小伊的防寒服和漂亮的白裙子，豁開了少女的皮膚，隻差一點點就要了她的命。她的目標太小了，中隊長也失手了一次。中隊長不想繼續耽誤時間了，他把武器切換為蜂巢火箭彈，這是比較仁慈的殺人方法。
小伊滿臉是血，一顆子彈擦著她的鼻梁過去，犁出一掌長的血痕，傷痕深達一厘米，任何整容醫生看了都會說那是無法治愈的。她的臉還沒有來得及照亮某個男孩的眼眸就永遠地毀了，鮮血漫進了她的眼睛裏。
真不甘心啊，就這麼死了麼？經曆了那麼多的艱難，還是沒能離開這個監獄……
“就這麼死了麼？這是我所期待的人生麼？”有個聲音在她的腦海裏嘶吼。
“不，這不是我期待的人生。”她喃喃地回答。
她的心裏有什麼東西爆炸開來，仿佛一千個太陽在燃燒，不可思議的力量和血性在她的血管裏奔騰。她跌跌撞撞地跑向“巴雷特”，那是能夠擊落戰鬥機的武器！
X把它準備在這裏，一定是有用的！她要按照X的安排，堅持到最後一刻！她要逃出這個地獄！
她這一生還不曾知道愛和幸福，不能死在這裏。
她用細弱的胳膊把槍口抬起，轉向俯衝過來的殲10。她從未學過操縱這件武器，但當她握住槍柄，她的眼睛仿佛看穿了這件武器的每個細節。無數剖麵圖湧入她的腦海，一瞬間這沉重的鐵家夥就被拆解成了幾千個部件，分析、分析每一個尺寸，分析、分析每一處關聯！
大腦如超頻的電腦那樣運轉，她頭痛欲裂又仿佛進入了全新的世界，信息流在她眼裏不再是秘密，被徹底地拆分開來！分析！分析！分析……分析完畢！重新組合為武器！
她理解了這件武器，便如劍客理解他的劍。
中隊長忽然感覺到撲麵而來的殺機，仿佛一柄利劍指著他的眉心！他按下發射鈕，高爆火箭離開了蜂巢，同時小伊扣動了“巴雷特’的扳機！
槍口並未吐出火焰，扳機鎖死了，子彈卡在了槍機中。小伊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改變結局了，這支槍太古老了，所以卡了殼。火箭彈擦著小伊的肩膀掠過，在背後爆炸，高溫和巨大的衝擊波把她渾身的衣服和皮膚都撕裂燒毀。她被衝擊波遠遠地拋了出去，彈片深入她的各處髒器，燒毀了美麗的長發，她身下的血斑越來越大。
她想起了哥哥，哥哥也會死的，唯一一個親人也會死。眼淚無聲地湧出，又迅速地冰凍。她用盡最後的意識抱緊了超人，布袋小熊被她用身體擋住了，沒有被爆炸的火焰波及。
這時琥珀色的光照亮了她的額頭。
“怎麼被打成這樣啦，我的妹妹變醜咯！”有人摸著她的腦袋輕聲說，“起來啦，我的好妹妹。”
“我要死啦。”小伊輕聲說，忍不住哭了起來。
X蹲在她身旁，無所謂地看著這團模糊的血肉：“你這個傻瓜，為什麼不往我那邊跑呢？我幫你收拾他們啊。”
小伊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她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爆炸摧毀了她的一部分神經。她的視野正漸漸黑暗下去，那是死神的陰影籠罩了她。她伸手在空中胡亂地摸索，想握著X的手，感覺一點溫暖。
“這一路上我們將不彼此拋棄，一起離開這個監獄。”她喃喃地說。
X愣了好一會兒，低低地歎了口氣。“算了算了。”他心裏想了想。
“我就要死啦。”小伊的聲音越來越低。
“不，我的好妹妹，你不會死的。”X把白鐵盒子放入她的手中，一株嫩嫩的薔薇在極寒中盛放，花莖綠得讓人想起春天。
“我曾許諾用自由作為你的生日禮物，你說那是你唯一的生日禮物。每個女孩都該有生日禮物，沒有生日禮物的女孩很可憐。”他親吻小伊的嘴唇，“要活下去，妹妹。外麵還有很多很美的東西，你還沒有來得及體會，比如擁抱，比如親吻，比如男人和女人的相愛。”
他把小伊放在冰上，捧起雪蓋在她的臉上，念誦古老的箴言。恍惚中小伊看見了漣漪，那是溫暖的水，一雙堅強有力的手臂托著她，把她沉入溫暖的水中。這是一場洗禮，是她的新生。為她施洗的是籠罩在陽光中的X，他把她從水中捧出，親吻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