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筷子落下,擱在白玉塊塊上,那清脆的聲音讓劉公公斂了斂神, 看太後神色不甚愉悅,琢磨了會便恭敬地問:“太後娘娘,晚膳不合胃口嗎?”精致的菜色,隻不過太後娘娘卻隻是吃了點兒。
明昭太後用絲帕優雅地輕擦唇,一邊的宮女用金杯奉上水,她接過瀨了瀨口再吐在一邊宮女捧著的金盆裏。
劉公公笑嗬嗬地說:“太後娘娘,這味兒是重了點是吧。若不再讓他們做清淡些的傳上來,總說讓他們清淡些清淡些,老也是不聽,真該拉出去殺頭斬了,太後娘娘日理萬機,若是吃不好,怎有精力處理政事,太後,你慢些。”扶著太後到一邊坐下接著說:“太後娘娘是心裏掛懷著今兒個杜小姐的事?唉,十年前老奴陪在太後娘娘身邊,也得幸見到,才這麼小的孩子,如今也都長大了。”
“嗯。”她鳳眼微眯:“劉公公,今兒個你也見了暖暖了,若不是看到她,哀家都快忘了顧綺長什麼樣了。這十年就這麼過了,顧綺也死了十年了,哀家倒真是想念得緊,劉公公,你說哀家該是怎麼做呢?”
劉公公可是個人精,她這麼一說,他知道怎麼做。
給太後捶著肩頭,笑嗬嗬地說:“太後娘娘真是重情重義得緊,讓奴才欽佩得五體投地,太後娘娘和杜夫人情深,倒不如把杜小姐留在宮裏,這般可以常見到。杜小姐算算也是十五了,京城的小姐在這麼個年紀,可都有尋了親家了。”
太後娘娘喝了口宮女奉上的茶,不緊不慢地說:“劉公公,跟哀家說話,不必拐來轉去的。”這個公公做事,從來都不曾讓她失望過。
“太後娘娘麵前,老奴哪敢繞圈子,太後娘娘心裏明鏡似的,老奴想什麼太後娘娘都知道。太後娘娘你看皇上後宮倒也是不充盈,杜小姐也是清骨秀顏,倒真是天設地造一對啊。”
太後眸中有了些滿意:“這倒是要問問皇上的意思的。”
“這事兒交給奴才去做就好了,奴才一定不會讓太後娘娘失望。”
“那你還不去。”她佯怒。
劉公公點頭哈腰:“奴才這就去,這就去。”
這春日的夜,風涼得緊,星星太是黯淡了。
她站起來看著窗外的星辰,多少年過去了,這星星還是這星星,還是灰暗得沒有顏色,十多年啊,世間變幻了多少的人和事,可是有東西不會過去的,比如恨。顧綺,你倒是死得早, 杜青離不在了沒有關係,不是還有個杜暖暖嗎?十多年前把你嫁到偏僻之處可是恨卻不曾消低半分,你走了便讓你的女兒承受哀家的恨,讓她留下來,讓她在宮裏荒老她青絲紅顏,折磨她,冷落她,委屈她,再痛她也永遠走不出這個宮裏去。
想著想著,竟然冷冷地笑了起來,搖搖頭輕歎,顧綺啊顧綺,你以為你死了,所有的過去都可以煙消雲散了嗎?休想。
微微地歎口氣,自言自語:“十年啊,竟然一晃眼就過了十年。”
“太後娘娘,景王請見。”
她臉上的笑變得柔和慈愛:“快請他進來。”
景王進了來:“母後可別吹太多風,免得頭痛又犯,而今朝中大小事,還得勞母後操心。”
聽得這話,太後微歎地說:“倒還是我景兒有孝心,總會常來給母後請安。如今朝中之事理得多了,倒是哀家之錯了。”
景王莞爾一笑:“母後瞧你說的,要是沒有母後,盛錦哪來的繁榮昌盛,天下的百姓對母後可是歌功頌德呢。”
那幽怨,景王怎的沒有聽清,皇上十八了,朝上老臣欲令母後交出政權,可權勢這東西一旦碰觸駕馭又豈是能放得下的。
“景兒,你說暖暖給你皇兄做妃子,如何?”
景王頷首微笑:“母後,這可真是好,皇兄生活一直讓母後頭痛得緊,朝中更是有人上奏折,直責皇上是荒淫驕奢,依兒臣看這杜暖暖頗是清冷,伴在皇兄身邊也許很快就令皇兄收斂。”
母後果然真的是恨及了當年的顧綺啊,那杜暖暖說話聲音好聽,可真真是可惜了。
“弦可真是讓哀家不省心啊。”她淡淡然地說了句:“景兒,你也十八了,是時候納個妃了。”
荒淫驕奢,哼,她倒是想,可是弦骨子裏是什麼樣的人,沒有人比她這做母親的要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