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池拉著她的手向前走去,走到那人麵前時,尊敬地喊道:“父皇。”
蘇卿站在一旁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從來沒想過會在這裏看到皇上,她被這突來的變化弄得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寧庸拿眼睛好好地看了兩人幾眼,才移開視線,轉過身向屋子走去,嘴裏說道:“回屋再說。”
原來這次皇帝是悄悄地出宮,貼身隻帶了陳奎和幾個侍衛,寧池一看清來的幾個人,隨即擔憂地說:“父皇,您帶的人也太少了些,要是有個萬一,那可怎麼辦?”
“如果不是你這不孝兒,朕用得著這樣嗎?”嘴上輕描淡寫地說著,眼睛卻是鋒利地射向寧池。
寧池拉住蘇卿雙雙跪下,他抬起頭直視著寧庸,愧疚地說:“父皇,是兒臣錯了。”
“知道錯了朕這一趟也就沒白來!好了好了,跟朕回去。”
蘇卿一聽這話臉色霎時變得青白,手心也冒出汗來。寧池察覺到了,他握緊了她的手,看著自己爹爹,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父皇,恕兒臣不孝,兒臣不能跟隨父皇回宮。”寧庸氣憤地抬起手中的茶杯就要砸向寧池,一旁的陳奎見狀立刻伸手將杯子拿了過來嘴裏念叨著:續茶、續茶、續茶。
一觸即發的氣氛被他這樣一攪和頓時輕鬆不少,寧庸立著眉毛問:“你真的要在這兒過這種日子?哪怕丟棄你所擁有的一切?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朕隻當從沒發生過這事。”
寧池將和蘇卿相牽的手抬高一些,袖子向下滑去,兩人十指緊扣的樣子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寧庸麵前。
“父皇,兒子絕不反悔!今生有此人相伴,足矣!”
寧庸低頭喝著陳奎遞新過來的茶,久久不語,直到一杯茶喝了一半,才抬起頭將視線直直地定在蘇卿的身上。
“蘇卿,你怎麼看?”
被問及的蘇卿轉過臉好好地看著寧池,將他的五官仔細地描繪在心上,最後笑著轉過來看向皇帝,同時狠狠地抽出自己被他緊握住的手。
“民女隻是罪臣之女,豈有和當朝皇子長相思守的道理?吾皇聖明,五皇子隻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不理會寧池一臉的難以置信,蘇卿漾著燦爛的笑容,不屑地睨著他,移近他,用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道:“你以為陪我死我就會感動?不要這麼天真,我早就不是你熟悉的那個蘭馨!即使你把心掏出來我也不屑一顧!知道為何這幾日我沒有拒絕你?那是因為……我、看、你、可、憐!”
蘇卿一說完不管坐著寧庸,也不再看完全呆掉的寧池一眼,轉身就離開了房間。寧池直直地跪在地上,雙拳握緊,額上青筋直冒,陳奎想上前扶他卻被寧庸製止。
原來她對自己隻是虛與委蛇,原來這一切隻是她的虛情假意,原來她自始至終都是在耍弄自己!難怪可以這樣輕易地在自己麵前跳崖,難怪她從不對自己做任何承諾,難怪她想起了過去卻不跟自己說!
一開始他就知道這個女子比一般人都還有一副硬心腸,寧願傷及內腑也不願示弱的女子,他卻被她幾顆睡夢中的眼淚所打動,是他太傻了!所以才會白別人戲耍!
蘇卿,算你狠!或許,我該喊你一聲“馨兒”?從今以後,這兩個人都將會是他的敵人!
寧池緩緩地站起來,看著自己的父皇,淡淡地笑道:“父皇,我們這就回宮吧。”
這一笑,竟是完全不同的感覺,一瞬間,這個人,變了。
寧庸看著眼前臉上掛著笑容,眼中卻毫無笑意的兒子,不禁暗自驚訝。這個兒子最是溫柔善良,那個丫頭究竟說了什麼讓他性格大變成現在這種陰陽怪氣的樣子?心中緩緩地搖著頭,輕聲歎息。
“那就回宮。”
寧池跟在寧庸的身後離開豔豔的家,直到走遠也不曾回過頭看一眼,此時的他早已換下粗布麻衣,依然雪白的錦緞綢衣,依然尊貴的麵龐氣質,隻是少了以往那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之風,雪白的衣裳襯上那似笑非笑的眉眼,讓人說不出的邪肆。
蘇卿凝視著他的背影遠去直到看不見,轉過身拿起桌子上的筆就寫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寧池,對不起!你不能體會看到你砍柴時我心中的感受,你那有著大小不一的水泡的雙手讓我的心比針刺還疼。或許你能忍受這樣的自己,我卻不能!
你的誕生都是帶著光亮的,我不能讓這光亮消失在我的手上。我不能做到無動於衷,離開了我,你就會過回以前那種屬於你或者說是為你量身定做的生活,那才是你該過的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天為生計奔波,劈柴打獵。而且,現在才剛開始所以你不在意,但要是五年、十年、二十年過去了你是否還會像現在一樣?
原諒我的自私!如果要在骨血相連之後再硬生生地剝離,那我寧願現在就分開!對不起!此後,我將會用對你的回憶來度過餘生。
一口氣寫完,蘇卿隻覺得筋疲力盡連筆都握不住,沒有顧及掉落地上的羊毫,蘇卿轉身倒在身後的床榻上沉沉地昏睡過去。
風吹進屋子將桌上的紙吹亂了一地,有幾張還隨風飄落到院子中……
豔豔是兩個時辰後回來的,得知皇帝要來,她早早地就避了出去,等回來時,看到院中冷冷清清的,還以為兩人都遂皇帝回宮去了。
誰知推開虛掩的門,看到蘇卿一人躺在床上連被子也沒蓋,她連忙走過去想給她蓋被子,卻看到她紅得不自然的臉。拉被子的手轉而覆上她的額頭,被手下傳來的高熱嚇了一跳。
豔豔立刻執起她的手腕給她把脈,左右手都號過脈後,她立刻站起來對還在院中玩耍的女兒說:“魚兒,蘇卿姐姐發熱了,你快去熬一些湯藥來。”
沈魚兒跟著娘親也學了不少藥理,聽娘這樣一說,立刻跑向廚房去。豔豔回屋拿了箱子又回到蘇卿的屋中,將銀針拿出來在火上細細地烤了烤,找準穴道毫不遲疑地紮了下去。
一個時辰後,蘇卿才緩緩地清醒過來,豔豔見狀激動地上前去伸手就在她右臉上扇了下,雖不痛,但警告意味十足。
“死解決不了問題!不管現在你有多痛苦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蘇卿。”
豔豔說著拉住她的手緊緊地握著。
“勇敢地活下去,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她溫熱的體溫給蘇卿傳來生命的活力,無神的雙眼漸漸地有了反應,她緩緩地轉過臉看向坐在床邊的豔豔,扯開一個笑容,說:“豔姐,讓你擔心了,以後不會了。”
豔豔看到她勉強的笑容,不忍地說:“好好休息一下,不要想太多了,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乖順地點點頭,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蘇卿閉上眼,心中還是一樣的鈍痛,隻是她知道要把這種痛視作她今後的一部分,因為是她親手毀了這段感情的!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是啊,還有事要做。
寧池,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願你前程似錦,我隻願簡單生活。
……
三年後。
豔姐:
原諒我的不告而別!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你還有沈大哥說再見。這三年在你的教導下,我的醫術已大有精進,有了一技之長,能維持自己的生計,因而生發了出去看看的想法。